内侍的话音刚落,苏知微便转身往冷宫外走。春桃紧跟着她,脚步有些急,像是怕慢了一步,这来之不易的自由就会被人收回。
守在冷宫门口的是个面生的老太监,见她们出来,伸手一拦:“慢着。内务府的搬居文书还没送到,按例不能放人离宫。”
苏知微站定,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递过去:“这是掌印太监亲签的旨意副本,写明我可即日归居。你若不信,大可去勤政殿前当面求证——不过得想好了,耽误圣裁执行,宫正司追究起来,可不是你一个看门的能担得起的。”
那太监接过纸扫了一眼,脸色变了变。他认得那枚朱印,也清楚眼下柳美人刚被废,这位苏才人正得上意,真要闹出事,自己必是第一个顶罪的。
“奴才……只是照章办事。”他退了半步,让开通道,“您请便。”
苏知微没再说话,抬脚迈过门槛。春桃咬着唇,低头清点带来的两个旧包袱——一件冬衣、一套换洗衣裳、半盒干饼,这就是她们在这冷宫三个月里攒下的全部家当。
她没抬头看天,只觉脚下每一步都比从前踏实。
到了旧居院门外,修缮的小太监已经不在了。
春桃松了口气:“总算回来了。”
“不是回来。”苏知微走进院子,环顾四周,“是从今往后住这儿。”
话音未落,屋里忽然走出一个宫妇,正是昨日拦路那个。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宫女,手里捧着几卷布料、一只铜镜。
“苏才人好福气啊。”那宫妇皮笑肉不笑,“昨儿还跪在殿上听旨,今儿就住回这好地方。我们正替您收拾呢,这些旧物都翻出来了,脏得很,差点烧了。”
苏知微目光落在她身后的红漆箱笼上,那是她的私物,原该锁在内室。
“既然是我的东西,就不劳你们费心了。”她说着便往屋里走。
宫妇横身一挡:“可得小心些,里头说不定藏了不该有的东西。咱们也是奉命查验,免得又闹出什么‘邪术’‘毒药’的案子来。”
春桃气得脸涨红:“你胡说什么!谁给你的权柄搜查主子的箱子?”
“主子?”宫妇冷笑,“七品才人也算主子?再说,你家主子先前可是住在冷宫的——冷宫出来的人,谁知道干净不干净。”
苏知微没理会她,径直走到箱笼前蹲下,打开锁扣,一层层翻检。衣服叠得整齐,但最底下那件夹袄的缝线被拆过又重缝,针脚粗细不一。
她不动声色地合上箱子,抬头看向那宫妇:“这屋里的一切,从床到桌,从柜到帘,都是内务府登记在册的宫产。你未经许可擅自开启私人物品,已犯宫规第三十七条。若我现在报上去,你这个管事位份保不住不说,还得挨板子。”
宫妇脸色一白:“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苏知微站起身,声音不高,“柳美人已被贬为庶人,她的旧人若还想依附残势、欺压正经主位,我不介意替宫正司提前清理门户。”
那宫妇嘴唇哆嗦了一下,终于带着人匆匆退出去。临走前狠狠瞪了春桃一眼。
门关上后,春桃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喘了口气:“这些人真是阴魂不散。”
“现在才刚开始。”苏知微走到床边,掀开褥子。果然,底下洒了一层灰黑色的粉末,闻着有股馊味。
“她们泼了脏水。”春桃皱眉,“连床都不让人睡。”
“那就换。”苏知微把褥子扔到院子里,“你去找内务府领新的来,就说是我吩咐的,记在我名下。”
春桃应了一声就要走,又被她叫住:“等等。柜子里还有半块皂角,你先拿它擦墙。上面写的字,我不想留着。”
春桃这才注意到,东墙靠近门框的地方,用炭笔写着“妖女勿近”四个歪斜大字。她咬牙切齿地打湿抹布,一下下擦了起来。
苏知微没再管她,独自进了内室。她先检查了梁上的风铃,还在。轻轻一碰,铃声清脆。她把它取下来,吹了吹灰,挂在了南窗的钩子上。
接着她蹲到墙角,掀开那块松动的地板。布包还在,外面沾了些尘土,但封口的线没动过。她解开,取出里面的尸格副本,一页页翻看。
字迹清晰,内容完整。
她重新包好,这次没放回地板下,而是爬上椅子,将布包塞进房梁一处隐蔽的裂缝里,又用旧纸糊住缺口。
做完这些,她才坐到桌前,铺开一张新纸。
窗外传来春桃的脚步声,她抱着新领的床褥进来,一边拍打着一边说:“内务府的人还算痛快,听说是您要的,立马就给了。我还顺口问了句,以后日常用度是不是也能按时送?他们说……说是的。”
苏知微点头,在纸上写下第一行字:“柳氏供词矛盾点:申时三刻领药,酉时初受害者已倒地,发作时间对不上。”
第二行:“砒霜用途标注‘熏鼠’,但剂量足以毙牛,且无一人中毒,说明未用于环境施药。”
第三行:“阿菱证词明确指出,柳氏曾言‘喝了便不会说话了’,与杀人灭口意图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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