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微把那张写着“西廊槐树”的纸条从书页里抽出来,指尖在那半片叶子的记号上停了片刻。她没看窗外,也没叹气,只是将纸条折成小方块,塞进深蓝布荷包的夹层里。
春桃昨夜带回的消息还在她脑子里转着——槐树后有只带血的布鞋,左脚,破洞补了黑布,针脚歪斜。
她不信巧合。尤其是宫里的事,哪一桩不是算好的?
但她也不能动。一只鞋救不了她,反而可能让她死得更快。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冷宫那晚的事理清楚。谁碰过她,谁动过现场,谁撒了谎。
她低头看了看袖中的碎玉片。边缘缺角依旧清晰,断面那道斜刮痕像刀刻的一样。她记得第二章时就在灯下比对过,这玉和柳美人身边那个宫女腕上的镯子,能严丝合缝地拼上。
可光有物证不够。皇帝不会因为一块碎玉就信一个罪臣之女的话。
她需要人证。
而且得是柳氏身边的人。
“阿菱。”她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像是试音一样。原主的记忆里,这名字出现过几次,都是在柳美人赏花那日,有个宫女跪在池边捡落枝,抬头时腕上玉镯闪了一下。
就是她。
苏知微把荷包系紧,塞进怀里。她不能去求见贵妃,也不能闯进柳氏的院子。但她可以等。
等一个对方松防的时候。
第二天一早,她让春桃去洗衣局送补丁布料,顺便打听阿菱的差事规律。春桃回来时喘着气说:“她每日辰时末要去西廊取洒扫工具,走的是偏角门,前后没人跟着。”
“只有一次?”
“就这一次,别的时候都在屋里伺候。”
苏知微点头。“好。”
机会只有一次,那就得用准。
她让春桃傍晚时在西廊槐树后丢了一枚旧铜簪,上面浅浅刻了个“苏”字。不显眼,但若有人捡到,总会多看两眼。
第二天清晨,春桃照例来送粥,压着嗓子说:“成了。阿菱路过时弯腰捡了,看了半天,又塞进袖子里。”
苏知微嘴角动了动。“她会来问的。”
果然,当日下午,阳光斜照进偏殿时,外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是春桃那种小心翼翼的蹭地声,而是快而急,像是怕被人看见。
她起身走到门边,轻轻推开一条缝。
阿菱站在院中,左右张望,手里攥着那枚铜簪。
苏知微没喊她,只是缓缓走出门,站定在槐树阴影下。
阿菱吓了一跳,猛地后退半步。
“你找我?”苏知微声音不高,也不低。
阿菱摇头,“奴婢……只是路过。”
“那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捡的……一根旧簪子。”
“上面刻着‘苏’字,你不认得?”
“不……不认识。”
苏知微没再追问。她从袖中取出那块碎玉,摊在掌心。
阿菱的目光一下子定住了。
“这块玉,是从你腕上掉下来的吧?”苏知微看着她,“青玉镶金丝,右角磕损,断面有刮痕。你每天打扫池边石栏,那石头棱角利,一碰就崩。那天晚上,你也去了,对不对?”
阿菱脸色变了。“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你当然知道。”苏知微往前一步,“我倒下的地方,离你只有三步远。你主子让你推我,是不是?你没用力,只是轻轻一撞,让我跌进水里。可我没挣扎,对不对?因为我早就晕过去了——被人下了药。”
阿菱嘴唇发抖,手攥得更紧。
“你主子想让人以为我们起了争执,所以让你把这玉摔在地上,伪造打斗痕迹。可你忘了,这玉不是自己碎的。它被石栏刮过,留下这道印子。而那一段栏杆,只有你负责擦洗。”
“我没有!”阿菱突然喊出来,“我没有碰过您!那晚我根本不在那儿!”
苏知微冷笑。“那你袖子里的铜簪,是谁的?‘苏’字是谁刻的?还有这块玉,你敢说不是你的?”
她举起碎玉,往阳光下一照。“我可以让内务府查,也可以直接交给巡察太监。你说,他们会信你,还是信这块玉?”
阿菱整个人晃了一下,靠住树干才没倒下。
“我不是有意的……”她声音塌了下去,“是柳美人让我去的……她说只是演一场戏,让您摔一跤,显得是您失足……可您躺在地上不动,她们才慌了……”
“她们?还有谁?”
“还有两个粗使婆子……把我拉走的……后来她们说您死了……我就再也不敢提……”
“那你为什么现在还戴着这只镯子?”
“我……我不敢摘……怕被发现……”
苏知微盯着她,语气缓了些:“我不是要害你。我只是想知道真相。你若不说,迟早有人拿这事整治你。你主子不会保你,她只会说这玉是你私藏的赃物。”
阿菱抬起头,眼里全是惊恐。“您……您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你亲口说一遍那天的事,一字不差。”苏知微从荷包里摸出一张折叠的纸和一支炭笔,“你说了,我记下来。然后你走你的路,我不留你,也不告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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