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的喧嚣彻底沉寂下来,标志性的蝙蝠侠标志灯光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普通照明和拆卸布景的声响。《黑暗骑士》的主要拍摄,终于杀青。
沈遂之没有立刻参与庆祝。他独自在化妆间待了很久,任由特效化妆师一点一点,用特殊的溶剂卸去脸上那层早已与皮肤几乎融为一体的油彩。每擦去一块,镜子里的面孔就清晰一分,但那眉眼间的某种神采,却仿佛还滞留在哥谭的阴霾里,迟迟没有完全回归。小丑的笑容被拭去,属于沈遂之的平静面孔逐渐显现,却带着一种深深的倦意,以及一丝难以名状的……空茫。
直到脸上的最后一抹惨白和猩红被清理干净,他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冰凉的触感刺激着皮肤,才仿佛将游离的魂魄拽回些许。他换下那身标志性的紫色西装,穿上简单的黑色T恤和运动裤,感觉身体轻了不少,却又好像失去了某种熟悉的重量。
助理赵丽颖早已收拾好他的随身物品,安静地等在门外。见他出来,递上他的私人手机,小声提醒:“沈大哥,之前……有几个未接来电,还有宋总那边一些需要您确认的工作安排。”她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一个叫圆圆的女士那边,后来没有再打来。”
沈遂之接过手机,屏幕解锁,未读信息和通话记录确实不少。他的目光在“圆圆”那个未接来电的记录上停留了两秒,然后手指动了动,没有回拨,而是先给宋柯回了条简短的语音,确认自己已收工,工作事宜稍后详谈。
处理完几项紧急的工作联络后,他才走到片场外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芝加哥的夜风带着凉意,吹拂着他还有些湿润的头发。远处,城市的灯火与哥谭的布景残影交错,光怪陆离。
他最终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接通得很快,快到似乎对方也在手机旁。
“喂。” 高圆圆的声音传来,很轻,很平,听不出什么情绪。
沈遂之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声音因为连日的嘶吼和疲惫而有些低哑:“之前丽颖说你来过电话。我那时在拍戏。是……悦悦有什么不舒服吗?”
他问得直接,甚至带着一点下意识的紧绷。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他们之间最正当、也可能是唯一的紧急联系理由。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高圆圆似乎没想到他第一句问的是这个。她正抱着刚刚喂完奶、有些昏昏欲睡的悦悦,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听到他声音里的沙哑,和他那句关于孩子的询问,她心里那团原本因听歌而翻腾、又因助理接电话而冷却的复杂情绪,忽然就像被戳破的气球,泄了气,只剩下一种深深的无力,和一丝……细微的疼。
“不是,”她开口,声音依然很淡,像秋夜窗玻璃上凝结的薄霜,“悦悦很好。”
又是一阵沉默。听筒里只有彼此轻不可闻的呼吸声,以及沈遂之这边远处隐约传来的、拆卸道具的沉闷声响。
高圆圆看着怀中女儿恬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小小的阴影。她想起了报道里他拍爆炸戏受伤的传闻,想起了那些片场流出的、他妆容诡异神情癫狂的照片,想起了他歌声里那股不顾一切的决绝与痛感……所有这些画面,与她记忆里那个会在深夜为她盖好被子、手指温柔拂过琴弦的男人重叠、撕裂,又模糊不清。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冲出口的,却只是一句干涩的、甚至带着点生硬嘱咐意味的话:
“别那么拼。”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却像羽毛落下,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毕竟……你是一个孩子的父亲。”
这话说出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这算什么呢?关心?提醒?还是……某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微小而固执的牵绊声明?她不是应该彻底划清界限吗?
沈遂之在电话那端,彻底沉默了。
芝加哥的夜风似乎更冷了,穿透他单薄的T恤。他握着手机,指节微微泛白。“毕竟你是一个孩子的父亲”——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不是激起狂浪,而是沉入那冰冷疲惫的深处,触动了某根连他自己都几乎遗忘的、柔软的弦。
这几个月,他把自己活成了“小丑”,活成了“沈遂之”这个不断攀登的符号,活成了音乐里那个剖析灵魂的歌者。他很少想起“父亲”这个身份。悦悦的存在是事实,是责任,是高圆圆世界里一个重要部分,但在他自我放逐般投入的黑暗征程中,那个柔软的小生命,似乎被暂时封存在了很远很远的背景里。
此刻,被高圆圆用这样平淡甚至有些疏离的语气点破,一种混合着愧疚、恍然、以及某种奇异温暖的感觉,悄然漫上心头。很淡,却真实存在。
几分钟的静默,长得像过了一个世纪。电话两端,只有细微的电流声,和彼此克制着的呼吸。
终于,沈遂之的声音响起,比刚才更加低沉沙哑,却异常清晰:
“好。” 他应道,没有解释,没有承诺,只是一个简单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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