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仁川机场的风,带着与北京不同的、更为清冽湿润的气息。沈遂之只带了最精简的随行人员——宋柯不放心,坚持跟来前期协调;一位公司紧急聘请的、精通中韩影视术语和生活翻译的助理;以及沈遂之自己那点突击了数月、却依旧停留在“生存用语”水平的韩语。
来接机的是电影《我脑中的橡皮擦》制片方的工作人员,态度恭敬而专业,将一行人直接送往位于江南区的一处高级服务式公寓下榻。行程安排密集:次日就要与导演李宰汉、主要制片人进行正式会面,紧接着是定妆、试镜(尽管角色已定,但导演希望看到他与场景、服装的初步融合效果),然后便是为期两周、强度极高的封闭式表演工作坊和语言强化训练。
一切都透着韩国影视工业特有的高效、严谨,甚至有些不容喘息的压迫感。沈遂之迅速调整状态,将横店的烟尘、北京的乐谱,乃至那张写着“勿念勿扰”的便签,都暂时锁进心底最深的抽屉。在这里,他只是演员沈遂之,是即将扮演“俊熙”的挑战者。
与李宰汉导演的会面在制片公司一间视野开阔的会议室。导演本人比视频里更瘦削一些,眼神锐利而专注,但交谈时语气温和,透着艺术家特有的执着。他再次表达了选定沈遂之的坚定信心,也坦诚了此次合作的挑战——不仅是语言,更是两种不同表演文化体系的碰撞与融合。他希望沈遂之能“忘记技巧,找到本能”,找到属于“俊熙”同时也是属于沈遂之自己的“真实”。
压力无形,却沉甸甸地压着。
封闭训练开始。表演工作坊由一位资深的韩国戏剧导演和一位专攻电影表演的教练共同主持,方式近乎“残酷”——大量的即兴练习、情绪记忆挖掘、肢体解放训练,要求演员剥去所有外壳,直面最原始的情感。沈遂之凭借戏曲训练带来的对身体和情绪的极端控制力,以及对“俊熙”内心世界的深刻共鸣,艰难地适应着,时而痛苦,时而有所顿悟。
语言课更是枯燥的攻坚战。从早到晚,面对教材、录音、老师的纠音,学习那些拗口的语法和词汇。进步缓慢,开口时总带着生硬和不确定。更多时候,他需要依靠翻译助理,才能理解复杂的指令和与其他演员、工作人员的交流。
就在这种高压、孤独且略带滞涩的适应期中,他第一次见到了孙艺珍。
那是在一次全体主演的剧本围读会上。孙艺珍推门进来时,房间里似乎瞬间亮了一下。她穿着简单的米白色针织衫和牛仔裤,长发柔顺,脸上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清新感,未语先笑,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向在场的导演、编剧、以及其他演员一一打招呼,声音清脆悦耳,姿态自然亲和,瞬间缓解了会议室里因严肃议题而略显紧绷的气氛。
她就是这部电影的女主角,将饰演与“俊熙”陷入爱河、却又不得不面对爱人记忆逐渐消失这一残酷命运的女主角“秀真”。在韩国,她是国民度极高的顶级女演员,以清纯美貌和细腻演技着称,作品履历辉煌。
轮到与沈遂之打招呼时,孙艺珍的笑容依旧明媚,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毫不掩饰的好奇与善意。她主动伸出手,用韩语说了句问候。沈遂之听懂了基本的“你好”,生涩地用韩语回应,发音别扭。
孙艺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是嘲笑,而是那种觉得有趣、很可爱的笑。她立刻切换成简单的英语单词,配合手势:“Hello! Im Son Ye-jin. You… Shen Sui-zhi? (沈遂之的韩语发音)”
沈遂之点头,也用简单的英语单词加手势:“Yes. Nice to meet you.”
两人就这么开始了最初的交流——词汇贫乏的英语,大量的手势,以及迅速掏出的手机翻译软件。孙艺珍似乎觉得这种沟通方式很有意思,完全没有顶级女星的架子,反而像发现了新玩具。她会指着剧本上的某句台词,用翻译软件打出韩语,让沈遂之看中文意思,然后再试图用肢体动作和表情来解释这句台词背后的情绪。沈遂之理解对了,她就开心地拍手,眼睛笑成两道弯月;理解错了,她就故意做出夸张的困惑或生气表情,然后两人一起对着翻译软件琢磨,直到弄明白为止。
围读会上,需要两人对戏的段落,沟通就更加“热闹”。往往是一人用母语念完台词,另一人茫然,然后赶紧低头操作手机,等待翻译结果,再揣摩情绪,给出反应。速度慢,过程磕绊,时常引发在场其他人的善意笑声。但神奇的是,这种笨拙的、依赖科技辅助的交流方式,反而意外地消解了初次合作的陌生与隔阂。孙艺珍的活泼、爱笑、以及那种毫无保留的投入感,像一道温暖的溪流,悄然融化了沈遂之因环境压力和自我要求而紧绷的“冷硬”外壳。
他发现,自己紧绷的神经,在面对她那双笑得弯弯的、清澈见底的眼睛时,会不自觉地松弛一些。那种纯粹的笑容和毫不做作的互动方式,与他之前在国内娱乐圈遇到的复杂人际关系,以及高圆圆那种带着知性距离和主动掌控感的亲密,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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