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远停下脚步，面色平静：“陈大哥请讲。”
“别叫我大哥，我们没那么熟。”
陈易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倚在车头，姿态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今晚在宴会上，有些话我不便说得太直白，怕扫了雨眠的兴致。”
“但现在，这里只有我们，我希望你能听懂人话。”
他弹了弹烟灰，声音在寂静的山间显得格外清晰：
“离开雨眠。”
“立刻，彻底。”
叶远眼神微凝，并未动怒，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陈易似乎很满意叶远这种沉默，继续用他那带着讥诮和傲慢的语气说道：
“我知道你有点奇遇，懂点医术，或者还会些拳脚功夫，最近在江城算是闹出了点动静。”
“甚至，连赵元坤那老狐狸似乎都在你手上吃了点亏？”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弧度：“但你以为，凭这些微末伎俩，就有资格染指我陈易的妹妹，踏入我陈家的大门？”
“叶远，我调查过你。”
“在此之前，你不过是个被女人戴了绿帽子、忍气吞声、活得像个笑话的窝囊废！”
“就算你现在走了点狗屎运，得了些机缘，那又怎样？底子太薄，格局太小！”
“江城这片池塘，对你来说或许已经很大，但在真正的汪洋大海面前，你连一朵浪花都算不上！”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子，试图剖开叶远的一切伪装，打击他的自信：
“雨眠的世界，远比你现在看到的、想象的要广阔得多！”
“陈家即将全面进军省城，未来的舞台是整个东南大区，甚至更高！”
“她的婚姻，注定是强强联合，是资源整合，是能够帮助陈家更上一层楼的战略选择！”
“而不是用来满足你这种侥幸崛起的底层人物那点可怜虚荣心的工具！”
陈易将烟头扔在地上，用军靴狠狠碾灭，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叶远：
“你，不够格。”
“无论是家世、背景、资源，还是你所能触及的未来上限，都远远配不上雨眠！”
“现在离开，对你，对雨眠，都是最好的选择。”
“不要逼我用你不愿意看到的方式，让你认清现实。”
山风凛冽，吹动着陈易额前的发丝，也吹不散他话语中那股铁血与冷酷交织的决绝。
他身后的墨老，虽未言语，但一双老眼静静地看着叶远。
那目光平淡，却蕴含着一种厚重的压力，仿佛在无声地附和着陈易的话，告诉叶远，这便是世俗权力与规则构筑的冰冷壁垒。
面对这近乎羞辱的警告和剖析，叶远的神色却依旧没有什么波澜。
他抬头，望向远处江城璀璨的万家灯火，又转向更深邃无垠的星空，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得不像是在回应如此尖锐的指责：
“陈易，你说我的世界小，雨眠的世界大。”
“你说我的未来有限，陈家前途无量。”
他收回目光，看向陈易，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夜色中仿佛倒映着星辰：
“可你又怎知，我眼中所见的世界，是何等模样？”
“你口中的汪洋大海，或许……只是我脚下即将踏过的一片浅滩。”
叶远的语气没有愤怒，没有辩驳，只有一种平淡叙述事实般的笃定：
“我的路，不在联姻，不在攀附，更不在你们所理解的那些规则与格局之内。”
“配与不配，不是你，甚至不是陈家所能定义。”
“时间会证明一切。”
陈易眉头紧锁，叶远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没有气急败坏的反驳，没有卑微的乞求，甚至没有年轻人该有的热血与冲动。
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以及平静之下，那让他隐隐感到有些不安的、难以言喻的自信。
这不像虚张声势。
“冥顽不灵！”陈易冷哼一声，失去了继续对话的兴趣。
在他看来，叶远不过是嘴硬，沉浸在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奇遇”带来的虚幻自信中。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墨老，我们走。”
他转身拉开车门，上车前，又回头看了叶远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即将被车轮碾过的障碍物。
一直沉默的墨老，在跟随陈易上车前，脚步微微一顿，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叹息，传入叶远耳中：
“年轻人，心气高是好事，但也要懂得审时度势。”
“陈家的高度，非你所能企及。”
“陈易少爷的话虽直，却是金玉良言。”
“莫要自不量力，误人误己。”
说完，他也上了车。
越野车引擎低吼，很快消失在盘山公路的拐角处。
山腰平台恢复寂静，只有夜风呼啸。
叶远独立风中，望着车辆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如古井。
陈易的调查没错，之前的叶远，确实窝囊。
陈易的警告也没错，在世俗的标准里，现在的他，与陈家之间确实横亘着巨大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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