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拎着采访包走出写字楼时，太阳正烈得晃眼。
她拦了辆出租车，报出东郊工业区的名字，司机师傅咂了咂舌：“姑娘要去那地方？最近那边很混乱，听说居民跟工业园区快吵翻天了。”
苏晚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车子驶离市区，高楼渐渐被低矮的厂房取代，空气里隐约飘来股刺鼻的化学味。
刚到工业区入口，就看见黑压压的人群围在铁门处，举着“还我清新空气”“停止排污”的纸牌，吵嚷声隔着车窗都能听见。
苏晚付了钱下车，刚拿出记者证想上前，就被个穿工装的男人拦住：“干什么的？这里不让进！”
他脸上沾着油污，眼神警惕，语气冲得很。
我是新逸传媒的编辑记者，来采访关于工业区环保投诉的问题。
苏晚出示了身份证件。
那人嗤笑一声：什么编辑？什么记者？我们这儿不接受采访，滚滚滚！赶紧走。
这是涉及公众利益的事件，居民反映工业区排污严重影响了他们的健康......
少废话！
男人不耐烦地挥手，再不走我叫人了！
苏晚没有退缩，而是拿出相机，对着工业区外围的排水口拍了几张照片。
浑浊的废水正源源不断地排入附近的河道，水面泛着诡异的泡沫。
喂！谁让你拍的！
男人突然冲过来，一把推在她肩上，把照片删了！
苏晚踉跄着后退，高跟鞋踩到碎石差点摔倒。
居然还有记者敢来？！
这时一直聚集在围栏外的大爷大妈们突然骚动起来，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愤怒的火光。
当然，他们并不是来帮苏晚的——而是来堵她的。
又来一个骗人的！
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妈挥舞着枯瘦的手臂，声音嘶哑，上次电视台来拍完，转头就说我们造谣！
把相机交出来！
另一个大爷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往前冲，你们这些记者，收了黑心钱就来糊弄我们老百姓！
人群瞬间被点燃，苏晚被推搡得站立不稳。
她的后背重重撞在围栏上，金属栏杆硌得生疼。
相机被一个大妈死死拽住，对方布满老茧的手指几乎要抠进她的皮肉。
我不是......我真的是来帮你们的。
苏晚试图解释，声音却被淹没在愤怒的声浪中。
别听她狡辩！
有人高喊，上次那个女记者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电视上播的都是工厂的好话！
滚！我们不需要你们假惺惺的帮忙！
苏晚被困在这群人中被不断拉扯，手里的采访包带子突然断裂，相机“啪”地掉在地上，还没等苏晚反应过来，就被杂乱的脚步碾过。
“糟了，我的相机——”
她下意识想去捡，后背却被人猛地一推，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腰间忽然多了只稳当的手，轻轻一拉就将她稳稳的扶住。
“小心。”
低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带着点清冷的质感。
苏晚站稳后抬头，撞进一双覆着金丝边眼镜的眼眸里。
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简约的腕表，明明身处嘈杂的人群，却自带一种沉静的气场。
他的手指还搭在她腰间，察觉到她看来，便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
“你没事吧？”
苏晚摇了摇头，并道了声谢。
她弯腰捡起摔在地上的相机，屏幕已经碎裂，怎么按都没有反应。
心下一沉——刚才混乱中只拍到两三张照片，现在连这点素材都没了。
是韩律师！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呼喊。
“韩律师来了！”
骚动的人群渐渐缓和下来，几位老人激动地挤到前面：真的是小韩律师！上次帮我们打赢拆迁官司的那个！
韩律师！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奶奶挤过来，颤抖的手抓住他的西装下摆，这次真的能帮我们讨回公道吗？
韩胤立即弯下腰，与老人平视：当然，奶奶你就放心吧，我向大家伙保证。
他握住老人枯瘦的手，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等证据齐全，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韩胤目光转回到苏晚身上，他注意到她手里断裂的包带和手上摔坏的相机，你也是来采访工业区污染事件的？
嗯，我是新逸传媒的编辑记者，我叫苏晚。
她擦了擦相机上的污渍，苦笑道：原本也是想过来了解一下情况，不过现在设备坏了，恐怕......
正好我也是这次受居民委托处理工业区污染案的律师，我叫韩胤。
这是我的名片。
韩胤抽出一张递给她，动作优雅得体。
苏晚接过名片，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的手指，感受到一丝微凉的触感
韩胤的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秒，镜片后的眼神微微闪动。
他很快轻咳一声，恢复了专业的姿态：如果苏小姐有需要，我可以分享一些已经掌握的证据资料。
可以吗？苏晚有些意外地抬头。
当然。
韩胤推了推眼镜，眉头却微微蹙起，不过...
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这个案件牵扯的势力很复杂，一般这种工业园区背后都有集团撑腰，且有不少保护伞。你们公司怎么就派了你一个人来？而且还是女孩子，在这种地方很不安全。
苏晚笑了笑，倒也不在意，做我们这行本来就是这样。
韩胤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抬手指向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温声道：我的车就在那边，不如我们上车详聊？这里人多眼杂，不方便细说。
“这……”
见苏晚面露犹豫，他立即补充道：车里有我的同事在，你放心。
似乎是为了印证这句话，车窗适时地降下，露出一个年轻女孩的笑脸。
苏晚最终点头，跟着他朝车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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