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顾家老宅又有家宴。这次除了顾宏远夫妇，还来了几个旁支的亲戚，其中就包括顾晏舟一个远房姑姑，叫顾丽华，是个出了名爱嚼舌根、捧高踩低的角色。
饭桌上，气氛起初还算和谐。顾母看着儿子和儿媳之间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冰冷，脸上一直带着欣慰的笑意，不停地给沈清悦夹菜。
顾丽华那双精明的眼睛在顾晏舟和沈清悦身上滴溜溜转了几圈，忽然笑着开口，语气带着故作的热络：
“哎呀，看晏舟和清悦现在感情多好，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说起来，清悦现在在做什么呀？听说没在顾氏上班？女孩子家，还是要以家庭为重，早点给顾家开枝散叶才是正经，总在外面抛头露面，到底是不太好……”
这话一出，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微妙起来。顾母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有些担忧地看向沈清悦。
顾宏远蹙了蹙眉，但没立刻说话。
沈清悦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垂下眼睫，没有立刻回应。
这种话她不是第一次听，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依旧让她感到难堪和不悦。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用餐的顾晏舟放下了筷子。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顾丽华，语气不算严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意：
“姑姑，清悦有自己的事业和追求，她做什么，是她的自由，也是她的权利。我尊重她，也支持她。顾家不缺她那份薪水，更不需要她靠待在家里来证明什么价值。”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桌上其他人，最后落在沈清悦有些愕然的侧脸上，声音清晰而坚定：“她喜欢研究植物，做得很好，我以她为荣。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一番话，掷地有声。
整个餐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顾丽华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张了张嘴，想反驳，但在顾晏舟那冷冽的注视下，终究没敢再吱声，讪讪地低下了头。
顾母松了口气，看向儿子的眼神充满了惊讶和更多的欣慰。
顾宏远虽然没说什么，但紧绷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而沈清悦，则完全愣住了。
她怔怔地侧头，看着顾晏舟线条冷硬的侧脸。
他刚才……在维护她？
在亲戚面前，如此明确地、不容置疑地维护她的选择和尊严？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她的鼻腔和眼眶。
不是委屈，是一种被保护、被珍视的……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是她嫁入顾家以来，从未从他身上感受到的。
过往所有的冷漠、忽视、甚至羞辱，似乎都在他这番坚定的话语面前，变得模糊起来。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带着一种陌生的、悸动的暖意。
鬼使神差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沈清悦伸出手，在餐桌下，轻轻握住了顾晏舟放在腿上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带着薄茧。
在被她触碰到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随即，迅速反手握住了她的，力道有些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两人都没有看对方，目光依旧落在前方的碗碟上，但紧握的双手，和那无声传递的温度与力量，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
顾母看着桌下那两只交握的手，眼眶瞬间就红了，连忙低下头去，掩饰自己的失态。顾宏远也微微动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去眼底的复杂情绪。
而那个挑事的顾丽华，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脸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彻底没了声音。
这顿家宴的后半段，气氛变得有些奇异。表面平静，底下却涌动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但对于沈清悦和顾晏舟来说，那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在那一刻，他们第一次，像真正的夫妻一样，站在了同一战线。他给予了她前所未有的维护和尊重，而她，则用那个主动的牵手，给予了回应和……某种意义上的认可。
回程的车上，两人依旧沉默。
但气氛却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没有了冰冷和隔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带着点紧张，又掺杂着丝丝缕缕甜意的静谧。
沈清悦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扬起。
那个烦人的姑姑，阴差阳错地，倒成了他们关系破冰的……神助攻？
她感觉到，一直横亘在她和顾晏舟之间的那层坚冰，在今晚，被凿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温暖的、带着希望的光，正透过那个缺口，一点点地照射进来。
而她，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去迎接那可能到来的，真正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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