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光未现。
阴沉、昏暗、湿冷,四周一片朦胧。
灰扑扑的麻布衣紧贴着皮肤,粗糙得像砂纸,摩擦着李青玄早已习惯风霜皮肤。
额前那几缕刺眼的灰白,被刻意拢在脑后,整个人似乎与周遭弥漫的淡红血煞雾气融为一体。
“癸亥七三!发什么呆!甲字三区的‘蚀骨草’浇灌了没有?若是误了时辰,老子抽死你!”
陈奎那尖利刻薄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沉闷的空气里。
他站在不远处一块稍高的黑石上,腰间象征杂役弟子身份的黑色铁牌在昏红光线下泛着着冰冷的光,眼神里满是算计与刻意为之的凶狠。
李青玄默然低头,肩胛骨微微耸动了一下,仿佛卸去那声音带来的无形压力。
他扛起旁边散发着刺鼻腥甜气味的沉重黑木桶,里面盛满了墨绿色的粘稠液体!
每一步迈出,桶内腐心水粘液晃荡,溅起的零星汁液落在裸露的手腕上,瞬间带来一阵细微却钻心的灼痛和麻痹感,皮肤迅速泛起不正常的青黑色。
剧毒与血煞,是百草园永恒的主题,无孔不入。
他小心翼翼,每一步都踩在相对干燥的石径上,避开那些颜色诡异甚至渗出粘液的土壤缝隙。
然而,百草园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毒阵。
阴冷刺骨的血煞之气如同附骨之疽,即便运转‘大五行至尊天功·筑基篇’,也只能勉强延缓其侵蚀经脉的速度。
空气中飘散的细微孢子、叶片蒸腾的毒瘴、脚下土壤逸散的阴气,都在无声地消磨着他的生机。
“噗通!”
忽然,不远处的区域传来一声闷响和短促的惨呼。
一个负责修剪“鬼面藤”的杂役,不小心被藤蔓上尖锐的倒刺划破了手臂。
伤口并不深,但仅仅几个呼吸间,那杂役的脸色就变得惨绿,眼珠暴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紧接着,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水分般迅速干瘪下去,皮肤上浮现出与“鬼面藤”花朵相似的惨白骷髅纹路。
旁边的张彪就这么冷漠地看着。
直到那人彻底没了声息,他才挥挥手,像丢垃圾一样,将那尚在微微抽搐的躯体扔进了旁边一片颜色最深、散发着浓郁甜腥气的“腐心蔓”丛中。
肉眼可见地,那具躯体被虬结的暗紫色藤蔓迅速缠绕包裹,粘稠的汁液渗出,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不过半盏茶功夫,藤蔓散开,原地只剩下一滩颜色更深的污迹和几片破碎的灰布。
那杂役的血肉骨骼,尽数化作了这魔性灵植的养分,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类似的场景,在段时间里,李青玄已目睹了不下十次。
还有的杂役,并未直接触碰到剧毒,只是长期被血煞之气侵蚀,又得不到足够的祛毒丹药和休息。
时间一长,他们先是精神萎靡,眼神涣散,继而变得骨瘦如柴,形销骨立,如同披着人皮的骷髅。
最终,在某一天清晨点名时,便再也见不到踪影。
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没人会去问,他们的编号,很快就会被新来的杂役顶替,仿佛从未存在过。
李青玄能活下来,除了远超引灵后期修士的修为和‘大五行至尊天功·筑基篇’对五行灵力精妙的运转与转化之外。
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他当初在永州府城储备的各种疗伤、祛毒的丹药。
不过也快耗尽了。
而陈奎的刁难,更是雪上加霜。
每隔一段时间,孙承枫便会派人或亲自传话给陈奎,内容无非是“好好关照”癸亥七三。
为了巴结这位外门弟子,更为了孙承枫偶尔赏赐下来的、对杂役弟子而言堪称奢侈的几块下品灵石或一瓶九阶下品的回气丹,陈奎可谓绞尽脑汁。
最脏最累的活计,永远是癸亥七三的。
浇灌毒性最强的“血髓菇”?也是癸亥七三!
清理散发着恶臭、滋生毒虫的引水沟渠?还是他癸亥七三!
克扣癸亥七三本就少得可怜的口粮和劣质祛毒散,更是家常便饭。
稍有迟缓或陈奎心情不好,劈头盖脸的辱骂和随时可能落下的鞭子便会降临。
李青玄的手臂、后背,早已布满了新旧交错的鞭痕,在灰麻布衣下隐隐作痛。
每一次鞭打,每一次呵斥,每一次看到陈奎那谄媚又残忍的眼神,李青玄都死死咬住牙关,将翻腾的杀意和屈辱狠狠压回心底最深处。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渗出也浑然不觉。
他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顽铁,在剧毒、血煞、屈辱和仇恨的烈焰中反复煅烧。
李青玄的外表看似沉默麻木,内里却越发坚韧。
他必须忍。
为了活下去,为了那深藏心底的血海深仇。
一年的时间,在日复一日的劳作、忍耐与痛苦煎熬中缓慢流逝。
百草园外的血煞谷,四季变化模糊,只有那永恒的血色雾霭和阴冷气息。
李青玄体内的五行灵力,在‘大五行至尊天功·筑基篇’的持续运转下,虽然受环境压制显得晦暗滞涩,却也在这种极端恶劣的环境中,被反复捶打压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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