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目标,李青玄也不再犹豫。
待第二天一早,李青玄循着脑中的记忆,辨认了一下方向,东北而行,踏上了前往崖湾坊市这条未知之路。
山路崎岖,荒野寂寥,他如同一匹受伤的孤狼,拖着沉重的脚步,日夜兼程。
渴了,掬一捧浑浊的溪水。
饿了,嚼几根苦涩的草根。
疲惫到极点时,便寻一处树洞或岩隙,蜷缩着昏睡片刻,梦里尽是血火交织的惨叫和亲人模糊的脸。
十几日风餐露宿的跋涉,风尘与血汗几乎将他彻底重塑,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唯有那双眼睛深处,还燃烧着不肯熄灭的微光。
当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奔涌如怒龙的大河陡然撞入眼帘时,李青玄知道,崖湾坊市到了。
“轰隆隆……”
大河在此处猛地甩出一个近乎直角的大弯,浩荡的水流冲击着坚实的岩岸,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激起千堆雪沫。
水汽被风裹挟着升腾,在午后的阳光下形成一道横亘半空的虹桥。
坊市便依着这陡峭的河湾山崖而建,从山脚到半山腰,层层叠叠,错落有致。
灰黑色的岩石被开凿垒砌,形成坚固的基座和蜿蜒的石阶。
巨大的原木被法力加持,构筑起悬挑的吊脚楼阁和横跨深涧的栈道桥梁。
鳞次栉比的店铺,高耸的旗幡,以及悬于峭壁之上隐约可见的亭台洞府,共同构成了一幅险峻而繁荣的仙家市井图卷。
喧嚣的人声,灵兽的嘶鸣,法器偶尔的嗡鸣,混杂着浓郁的水汽和山林草木的清气,扑面而来。
李青玄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沿着那条被无数修士脚步磨得光滑的盘山石阶向上攀登。
越靠近坊市核心区域,灵气便越发浓郁,行人也越发密集。
身着各色服饰,气息或凌厉或晦涩的散修,行色匆匆的商人,甚至还有大多的凡人都在这狭窄而热闹的街巷中穿行。
空气中弥漫着丹药的异香,灵草的草木土腥味,各种符篆散发的符墨之气,还有若有若无的血气。
坊市上空,偶尔有驾驭着法器的身影倏忽掠过,带来一阵小小的气流扰动。
巡逻的修士穿着统一的浅蓝色制式劲装,腰悬制式法器,眼神锐利如鹰隼,冷漠地扫视着人流。
李青玄压低斗笠,尽量让自己融入这汹涌的人潮,凭着记忆中的路线,在迷宫般的街巷中穿行。
心跳越来越沉,像擂鼓一样撞击着胸膛。
转过一个堆满矿石,火星四溅的打铁铺子,再绕过一家飘出浓郁药草苦香的丹阁,前面应该就是家族的商铺了。
忽地。
他的脚步,硬生生钉在了原地。
记忆深处那熟悉的位置,那本该悬挂着“平阳李氏”牌匾的铺面,如今却彻底变了模样。
古朴厚重的楠木招牌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的店铺。
店铺的门面也被彻底改造过,原本低调雅致的格调荡然无存,换成了俗艳的朱红漆柱。
描金的花纹,门口甚至还摆上了两尊咧着嘴叼着铜钱的巨大金蟾雕像,活脱脱一副暴发户的嘴脸。
进进出出的客人衣着光鲜,伙计在门口大声吆喝招揽,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李氏商铺……没了?”
李青玄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猛地窜上头顶,四肢百骸瞬间冰冷僵硬。
那点支撑他一路跋涉而来的微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噗”地一声掐灭。
他像一尊被遗忘在路边的石像,隔着喧嚣就那样定定地杵在街对面汹涌的人潮边缘。
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眩晕。
大哥一家,真的……也遭了毒手?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狠狠噬咬着他的心脏。
不行!
不能就这样认了!
一股混杂着绝望与不甘的蛮力顶了上来,冲散了那瞬间的僵硬。
“呼哧!”
李青玄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迈开沉重的步子,几乎是踉跄着穿过街道,走向那陌生的店铺。
他挤开门口几个正唾沫横飞与伙计讨价还价的低阶修士,径直走到柜台前。
柜台后面,一个穿着崭新锦缎袍子,留着两撇油亮八字胡的中年胖子正眯着眼,熟练地拨弄着一个巴掌大的金算盘,算珠发出清脆密集的“噼啪”声。
他头也不抬,拖长了调子,带着一股新店开张的底气:“哟,客官要点什么?本店刚开张,灵材、符篆、丹药,应有尽有,价格实惠……”
“掌柜的。”李青玄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砂纸摩擦,强行打断了对方,“打扰了,敢问……您这店铺,之前……可是姓李的东家?”
八字胡掌柜拨打算盘的手指顿住了。
他抬起眼皮,那双精明的眼珠子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衣衫破旧,风尘仆仆,气息微弱得几乎与凡人无异的年轻人,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不易察觉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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