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果然没有就此结束。李德全似乎一直在等着他们出错,当那份被修改过的登记册最终呈送到他那里备案时,他锐利的目光立刻捕捉到了那个不自然的墨团和旁边的备注。
他立刻派人将福林、小禄子以及另一名太监叫来问话。
“这登记册上的涂改,是怎么回事?”李德全指着那个墨团,声音冰冷。
那名太监吓得不敢说话。小禄子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想要开口承认是自己写错的。
福林却抢先一步,躬身回道:“回李公公,是奴才的过错。奴才之前翻阅红本草稿时,误将‘叁’字看成了‘捌’字,记在了心里,还与小禄子确认过。小禄子依言记录,后来奴才核对原件时,才发现自己看错了,心中惶恐,生怕因奴才一人之失连累同僚,故而斗胆进行了更正,并附上了备注。所有责任,均在奴才一人,请公公责罚。”
他将事情经过稍微修改,将“记混”说成是“看错草稿”,显得更合理,并且强调了自己“主动发现并更正”以及“不愿连累同僚”的“担当”。
李德全眯着眼睛,盯着福林,仿佛要将他看穿。他岂会相信福林这番说辞?小禄子那副心虚胆怯的样子,早已说明了一切。但他不得不承认,福林这番应对,几乎是滴水不漏。主动承认错误,承担责任,并及时更正,将可能造成的恶劣影响降到了最低。他若再强行追究,反而显得自己刻薄寡恩,揪着一个小错误不放。
“看错?”李德全冷笑一声,“乾清宫的差事,是能用‘看错’二字搪塞过去的吗?福林,你倒是‘勇于担当’啊!”
福林连忙跪下,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和困惑:“奴才不敢搪塞!奴才……奴才也不知怎的,当时眼睛就像糊住了一样,明明看着是‘捌’,脑子里却记成了‘叁’……许是……许是奴才这几日夜里总想着如何将差事做得更好,睡得少了些,精神有些恍惚,竟出了这等纰漏……奴才知罪,甘愿受罚!”
他巧妙地引入“精神恍惚”的原因,暗示自己是因为“过于勤勉”才导致失误,进一步弱化了错误的性质。
李德全被他这番以退为进、连消带打的话术气得胸口发闷,却又抓不到更大的把柄。他阴沉着脸,沉默了片刻,才冷冷道:“既然你已知错,并主动更正,此次便从轻发落。罚你半月月钱,以儆效尤!日后当差,若再敢如此精神恍惚,粗心大意,决不轻饶!”
“嗻!谢李公公开恩!奴才一定谨记公公教诲,绝不敢再犯!”福林连忙叩首谢恩,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半月月钱,这个惩罚比他预想的要轻得多。
小禄子和另一名太监也如蒙大赦,跟着叩谢。
“都滚下去吧!”李德全不耐烦地挥挥手。
三人退出值房,小禄子看着福林,眼圈又红了,低声道:“福林哥哥,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那半月月钱,我……我赔给你……”
福林笑了笑,安抚道:“没事,一点小钱而已。只要你人没事就好。记住这次的教训,以后万事小心。”
他看着小禄子那充满感激和依赖的眼神,知道这笔“投资”,没有白费。在这冰冷的乾清宫,他终于有了一个可以算是自己人的帮手。而经过这次“顶罪”事件,他在那些底层太监中的形象,也悄然发生了一些变化。至少,有人会觉得他重情义,值得信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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