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至少对梁俊杰而言的日子再次被打破。这天,他正在菜地里给新一茬的菜苗浇水,两名气息明显比普通弟子深厚许多、身着核心弟子服饰的女修来到了听竹轩,神色肃然地传达了宗主的召见令。
梁俊杰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想到了母鸡被处死、雪寂受罚的场景。难道是种菜也被判定为违规了?还是他私下用灵石催生作物的事情暴露了?他惴惴不安地放下水瓢,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跟着两名核心弟子离开了。
这是他第一次踏入玉女宗真正的核心区域。穿过层层禁制,走过灵气氤氲如雾的廊桥,最终来到一座气势恢宏、却又透着无尽威严与清冷的大殿——玉心殿。
殿内光线通明,穹顶高远,两侧站着数位气息渊深、神情肃穆的长老,雪寂赫然也在其中,她垂眸静立,看不清神色。而在大殿正前方的白玉高台之上,端坐着一位女子。
她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容颜绝世,眉宇间却蕴含着历经岁月沉淀的威严与淡漠。她身着素雅至极的白色长裙,并无过多装饰,但周身自然散发出的气息,却如同整片天地的中心,让殿内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息凝神。她便是玉女宗当代宗主,玉明镜。
梁俊杰被引至大殿中央,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审视,有好奇,也有不满。
玉明镜宗主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梁俊杰身上,细细打量着。她的眉头,随着打量,一点点蹙起,最终凝聚成一股毫不掩饰的怒意。
此刻的梁俊杰,与数月前被清霖执事带回时已判若两人。原本还算壮实的身体变得异常消瘦,穿着那身空荡荡、明显是女款改制的月白道袍,显得极不合身,甚至有些滑稽。脸色虽然因为近期的饮食改善不再那么苍白,但长期的营养不良和心力交瘁留下的痕迹依旧明显,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唯有那双眼睛,在经历了种种磨难后,反而沉淀出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复杂和一丝未曾磨灭的执拗。
玉明镜的目光从梁俊杰身上移开,猛地扫向下方垂手而立的一众长老,声音冰寒,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响彻整个大殿:
“我让人带他回来,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他的?”
众长老皆是一愣,脸上露出错愕之色。她们不明白宗主为何动怒。按照宗门规矩,安排他居住客舍,提供衣物(虽然不合身),供应灵斋(虽然他不爱吃),派遣弟子(雪寂)引导修行,有何不妥?他自己不肯修炼,整日沉迷凡俗稼穑,难道还要宗门迁就他不成?
刑罚长老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躬身道:“回禀宗主,此子性情顽劣,不服管教,屡犯门规,且……资质似乎与宗门功法不合,引气入体迟迟未能成功,反而沉溺于凡俗琐事……”
“资质不合?未能引气入体?”玉明镜宗主打断了她,声音更冷,目光再次锐利地投向梁俊杰,更准确地说,是感知着他体内那如同铁桶般密不透风、没有丝毫灵力波动的状态,“为何这么久了,他还是没有引气入体?雪寂,你身为引导者,作何解释?”
雪寂上前一步,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躬身行礼,声音平静无波:“弟子有负宗主所托,未能引导其成功引气。其所修《玉女心经》……似乎与其体质心性,全然相斥。”
此言一出,几位知晓《玉女心经》特性的长老脸上露出了然之色,看向梁俊杰的目光更加复杂。一个男子,修炼纯阴属性的《玉女心经》,能成功才怪。
大殿内一时陷入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梁俊杰这个“问题根源”上。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承受着巨大压力的梁俊杰,忽然抬起了头。他看着高台上那位威仪无限的宗主,又看了看两侧那些神色各异的长老,最后目光与雪寂清冷的视线短暂交汇。
一股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情绪,混合着对自身处境的清醒认知,让他豁出去了。他向前迈出一步,虽然身体瘦弱,但腰杆却挺得笔直,用尽全身力气,声音清晰而坚定地在大殿中响起:
“回宗主!不是未能引气入体,是我不想要修炼《玉女心经》!”
一语既出,满殿皆惊!
所有长老,包括雪寂,都愕然地看向他。不想修炼?在这修仙宗门,竟然有人敢当着宗主和众长老的面,直言不想修炼宗门根本大法?
玉明镜宗主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两把利剑,直刺梁俊杰:“哦?为何不想?”
梁俊杰迎着那足以让寻常弟子心神崩溃的目光,毫不退缩,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却字字铿锵:
“因为我是男的!那《玉女心经》从头到尾,从行气路线到心法口诀,全都是为女子所创!让我一个男人,去观想女子的经脉,去凝聚什么玉女真元,去追求那冰肌玉骨的境界?这根本就是……就是逆天而行!是扭曲我的本性!我宁可一辈子做个凡人,种我的菜,吃我的饭,也绝不去练那种让我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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