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游魂’,”刘瞎子示意我稍安勿躁,快速解释道,“还没有异化,可能是不小心从阴司溜达出来的,也可能是没有后人烧纸的可怜人,连去阴司的船票都买不起。”
“船票?”田蕊立刻发觉华点。
刘瞎子自觉失言,但是江湖经验老道,故意不看田蕊的眼睛,嘴里往回找补:“就是摆渡人说的祭品、邪阵什么玩意,怎么叫都行,没有鬼差带路可不好进阴司哟~。”
“咱们石镜派不是自称阳世鬼差么?怎么会不好进阴司?你到底隐瞒了多少事?”我忍不住质问。
刘瞎子满头大汗,“小少爷嗳,你是不是把这事想简单了,那自称能跟真的一样么?游魂虽然不会主动攻击,但如果你不小心触碰到它,或者被它的执念影响,魂魄就可能被它拉扯、同化,非常麻烦!”
他看向我们,语气严肃地总结道:“在黄泉里,要分清‘肉怪物’和‘灵怪物’。‘肉怪物’像缝尸怪,物理破坏力强,怕阳刚正气和破邪之物;‘灵怪物’像怅鬼游魂,直接伤害魂魄,需要用安魂、净化的手段对付,物理攻击效果甚微。都记住了,别搞错了应对方法,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看着那哀戚飘荡的游魂,听着刘瞎子关于“肉怪物”与“灵怪物”的区分,一个念头在我心底悄然滋生。田蕊紧抿着嘴唇,失神地望着游魂的方向,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担忧和一丝渺茫的期盼。
刘瞎子……他一定知道更多。关于幽隐之门,关于阴司,关于石镜派的真正职责。可他总是这样,一到关键处就含糊其辞,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壳里。
一股混杂着焦虑、不甘和对他这种隐瞒态度的恼火,在我胸腔里翻涌。我不能让他再糊弄过去,尤其是在田蕊几乎要绝望的时候。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但尾音还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转向刘瞎子:“师父……”
他正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闻声转过头,脸上还带着刚才讲解时的严肃。
我指了指那游魂,语气尽量放得缓和,却刻意带上了一点回忆的滤镜:“看见这游魂,我倒想起小时候……村里闹食香鬼那回。您当时立坛作法,请神敕令,那阵仗,那威风……我可是记到现在。” 我顿了顿,目光真诚地看着他,仿佛真的只是在追忆往昔,“那时候我就觉得,师父您是真有本事的人。”
刘瞎子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突然提起这茬。他脸上那惯有的嬉皮笑脸收敛了些,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像是怀念,又像是……自嘲?他含糊地“唔”了一声,没有接话。
见他没有立刻反驳或打岔,我心中微定,话锋悄然一转,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晚辈对长辈的依赖和恳求:“师父,我知道您见识广,手段高。这游魂……您能不能像当年那样,再露一手?也让田蕊看看,咱们石镜派不是只有逃命的本事……她心里苦,需要点底气。”
这话半是捧,半是真情实感的流露。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给他闪躲的机会。
刘瞎子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看看我,又看看旁边眼圈依旧泛红、带着期盼望着他的田蕊,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推脱的话,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那总是显得油滑而惫懒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丝挣扎。
沉默了几秒。空气仿佛凝固了。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肩膀微微垮了一下,又随即挺起,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罢了罢了……”他嘟囔着,声音有些沙哑,“老子这点压箱底的东西,早晚也得传给你这臭小子。”
他没有再像记忆中那样摆开偌大的阵仗,只是默默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色泽暗沉、被摩挲得异常光滑的袖珍葫芦。他的动作不再轻浮,带着一种沉淀下来的专注。
他右手并指如剑,立于胸前,左手托着葫芦,口中开始念念有词。那咒文低沉、古奥,与我小时候听到的腔调截然不同,不再有那种表演性质的抑扬顿挫,而是充满了某种直指核心的、简洁而有力的韵律。
随着他的诵念,周遭原本弥漫的阴冷气息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开始以一种玄妙的方式向着那游魂汇聚。那游魂哀戚的哭泣声戛然而止,半透明的身影不受控制地扭曲、收缩,化作一道微弱的白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嗖”地一下,便被吸入了那小小的葫芦口中。
刘瞎子迅速用塞子堵住葫芦,指尖在塞子上虚点几下,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一闪而逝。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悄无声息,与他当年那套繁复的仪式形成了鲜明对比,却更显深不可测。
他掂了掂手中的葫芦,脸上那点得意的神色刚刚浮现,习惯性地就想卖弄:“看见没?这就叫举重若轻!这种迷路的孤魂,收起来也是功德,回头寻个方便,送去该去的地方,又能给下边当差的记个人情,咱们石镜派行走阴阳,这点面子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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