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国离开后的第三天,市委大楼里似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节奏,只是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观望。关于高建设副书记可能被牵连的猜测,在私底下悄然流传,但表面上,一切波澜不惊。
唐建科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手头的工作上,主要是处理李卫国留下的部分待办事项的交接和扫尾。他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有些微妙,既是“前朝近臣”,又因在这次风波中隐约展现的忠诚(或者说,是周明远书记眼中值得肯定的品质),而被置于一种特殊的审视之下。他更加谨言慎行,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几乎不参与任何闲谈。
下午两点多,办公桌上的内部电话突然响起,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唐建科拿起听筒,里面传来一个沉稳而陌生的中年男声,是周明远书记的秘书,王秘书。
“唐副秘书长吗?我是王明,周书记的秘书。”
唐建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立刻坐直了身体,语气恭敬:“王秘书,您好。”
“周书记请你现在到他办公室来一趟。”王明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简洁明了。
“好的,王秘书,我马上到。”唐建科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放下电话,他深吸了一口气。该来的,终于来了。周明远书记的亲自召见,在他正式恢复工作后的第一天就到来,这本身就传递出强烈的信号。是福是祸?是肯定,是安抚,还是另有安排?无数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他迅速整理了一下衣着,确认没有任何不得体的地方,又拿起笔记本和笔——无论谈什么,带上这些是基本的尊重和职业习惯。
走出办公室,走廊里偶尔遇到的同事,看他的眼神似乎也多了一丝探究。唐建科目不斜视,步伐稳健地走向位于大楼东侧顶层的市委书记办公室区域。
来到那扇厚重的实木门外,王秘书已经等在那里了。他大约四十岁年纪,戴着金丝边眼镜,面容白净,神情严肃,透着一股属于领导身边核心工作人员的谨慎和干练。
“唐副秘书长,请稍等,我通报一下。”王秘书朝唐建科微微点头,然后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周明远沉稳的声音“进来”。王秘书推门进去,片刻后出来,侧身让开:“唐副秘书长,请进。”
“谢谢王秘书。”唐建科道谢,定了定神,迈步走进了这间象征着清源市最高权力的办公室。
办公室宽敞、明亮,布置却并不奢华,透着一种庄重、简洁的气息。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是一排顶天立地的书柜,里面塞满了各类书籍。墙壁上挂着清源市的地图和一幅苍劲有力的“实事求是”书法横幅。周明远正坐在办公桌后,埋首于一份文件,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如炬,看向了唐建科。
“周书记。”唐建科在离办公桌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微微躬身,态度恭敬。
“建科同志来了,坐。”周明远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他放下手中的文件,身体向后靠了靠,似乎想营造一个相对轻松的谈话氛围,但他久居上位的威严,依然让整个空间充满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唐建科依言坐下,身体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笔记本摊开在腿上,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周明远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目光在唐建科脸上停留了几秒,仿佛在重新审视这个年轻人。这几秒钟,对唐建科而言,显得格外漫长。
“李卫国同志的事情,总算是有个交代了。”周明远放下茶杯,开门见山,声音平稳,“这段时间,你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吧?”
“谢谢书记关心。”唐建科谨慎地选择着措辞,“压力肯定有,但更多的是相信组织会查明真相。现在结果出来了,证明了李市长的清白,我也感到很欣慰。”
周明远微微颔首:“嗯,相信组织,这是对的。但在过程中,能保持定力,坚守原则,不容易。尤其是在某些关键时刻,表现出来的忠诚和冷静,更是难得。”
唐建科心里一动,知道周明远指的是自己顶住压力、没有落井下石,甚至可能隐约察觉到自己通过陈默那条线间接起到的作用。但他不能主动提及,只是谦逊地说:“书记过奖了,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作为一名党员,忠诚是最基本的要求。”
“该做的事……”周明远重复了一下这个词,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很多时候,恰恰是这些最基本的要求,在最考验人的关头,很多人就做不到了。你能做到,很好。”
他话锋一转,不再纠缠于过去,而是问道:“对这次风波,你自己有什么体会和看法?随便聊聊,想到什么说什么。”
这是一个开放而犀利的问题。既是在考察他的政治领悟力,也是在试探他对清源政治生态的看法。唐建科知道,回答必须谨慎,既要展现思考,又不能过于尖锐或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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