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清晨,山雾尚未散尽,教育局大院门口就传来一阵不寻常的骚动。唐建科刚走进大院,就看到门口围着一小群人,中间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手中举着一张泛黄的纸,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
“我教了四十年书,现在就这个下场?连个说法都没有?”老人的声音嘶哑中带着颤抖,围观的几个人低声议论着,却没人上前。
唐建科快步走过去:“大爷,怎么回事?我是局里的工作人员,您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
老人转过头,浑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他打量着唐建科这个陌生面孔:“你是新来的?跟你说有用吗?我找过李股长三次了,每次都说研究研究,研究了半年也没个结果!”
这时,门卫老张匆匆走过来,压低声音对唐建科说:“唐干事,您别管这事了。这是石泉镇中心小学退休的张明远老师,为退休金的事情来过好几次了。李股长交代过,他来就让他去办公室等,别在门口闹。”
唐建科看着老人单薄的身影和那双因长期拿粉笔而变形的手指,心头一软:“张老师,外面风大,要不您先到我办公室坐坐,喝口热水,慢慢说?”
张明远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有人这样回应他,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人事股办公室里,李德全还没到,王海涛正对着小镜子整理头发,看见唐建科带着个老人进来,顿时皱起眉头。
“建科,你这是...”
“张老师来反映问题,我先接待一下。”唐建科说着,给老人倒了杯热水,请他坐在自己的工位旁。
王海涛使了个眼色,把唐建科拉到门外:“你惹这麻烦干什么?这老头上访好几次了,就是个难缠的主。股长说了,晾着他,几次没人理就不来了。”
“可是张老师年纪这么大,肯定是有实际困难才来的。”唐建科说。
“哎呀,你刚来不懂。”王海涛不以为然,“这些退休老师,一个个都觉得局里欠他们的。你今天搭理了他,明天他能天天来找你信不信?”
唐建科回到办公室,张明远正捧着那杯热水,目光呆滞地看着墙上泛黄的教育口号。见唐建科回来,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急切地说:
“同志,我不是来闹事的。我就想问问,为什么我的退休金比同时退休的王老师每月少两百多块?我去社保局查了,他们说我的教龄计算有问题,要教育局出证明。可我跑了半年,就是没人给我解决啊!”
说着,老人从随身携带的旧挎包里掏出一叠材料:发黄的工作证、多年来的工资条、退休审批表,甚至还有几十年前的教师表彰证书。每一份材料都用塑料膜仔细封好,可见老人对它们的珍视。
唐建科接过材料,一页页翻看。张明远是1978年参加工作的老教师,最早在村小任教,后来调到镇中心小学,教龄整整四十年。材料确实显示,他的退休金核算可能存在误差。
“张老师,您的材料先放我这里,我帮您查查档案,看看问题出在哪里,行吗?”唐建科诚恳地说。
老人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谢谢你,同志!你是第一个愿意听我说完、还答应帮我查的人!”
送走张明远后,唐建科立即去了档案室。凭借上周整理档案的经验,他很快找到了退休教师人事档案专区。但翻遍石泉镇退休教师的名册,却没有张明远的档案。
“奇怪,怎么会没有?”唐建科自言自语。他又扩大了搜索范围,终于在一堆未整理的零散文件中,找到了一个标注着“石泉镇中心校,人事遗留问题”的档案袋。
打开一看,里面正是张明远的相关材料。原来,他在1992年至1994年间,因家庭原因曾短暂离职两年,后来重新返校任教。但在办理退休时,这段离职期是否计入教龄产生了争议,档案也因此被单独搁置。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两年教龄的认定上。
唐建科将材料带回办公室时,李德全已经来了,正阴沉着脸等他。
“小唐,张明远是不是来过了?你是不是答应他查档案了?”李德全的语气少见地严厉。
“是的股长,我觉得张老师的问题确实有道理,他的教龄计算可能有问题...”
“有问题也轮不到你一个新来的管!”李德全打断他,“你知道这事为什么拖了半年吗?里面有特殊情况!”
王海涛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偷笑。
唐建科平静地问:“股长,能告诉我是什么特殊情况吗?”
李德全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后挥挥手:“总之这事你别管了,他的档案不能动,这是上面的意思。”
“上面的意思?”唐建科若有所思,“是局领导的意思,还是...”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李德全明显不耐烦了,“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唐建科不再争辩,但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他利用午休时间,悄悄去了县人事局和社保局,以教育局核查档案的名义,咨询了教师教龄认定的相关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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