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锐利如鹰隼,手指更加小心地动作,将这块焦木板彻底从两侧拨开,仿佛打开一个尘封了四十余年的、沾满血腥气的潘多拉魔盒。
报纸露出来的版面,正是报道当年惨案的部分。
密密麻麻的铅字如同爬行在纸页上的黑色蚁群,叙述着那个轰炸火海焚村、哭嚎震天却最终归于死寂的夜晚。
版面右下角,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占据了豆腐块大小——也许是当年某个新闻记者在远处山顶拍摄的,只能看到一片浓烟笼罩下如同地狱火炬般熊熊燃烧的村落轮廓。
就在这片密密麻麻报道死亡、毁灭和悲怆的铅字海洋之中,报纸的折痕处,一个突兀的存在,瞬间抓住了老姜疤全部的注意力!
一只通体漆黑如墨的甲壳虫,静静地趴伏在那里。
它的体形大约半个拇指指甲盖大小,形状奇特,背甲边缘棱角分明,不似寻常所见。
最诡异的是它的六条腿,以一种极其僵硬、反关节的姿态向外伸展着,如同被瞬间冻结在树脂里的虫骸,又像某种古老祭祀符号中刻画出的抽象线条——僵直得如同六根被活生生抽干了汁液的枯枝!
它就那样死死地贴在报纸上,一动不动。
背甲光滑,毫无光泽,仿佛吸纳了周围所有的光线,在昏黄的灯光下,形成一个更深邃、更纯粹的黑点,一个凝结在历史伤疤表面上的绝对黑暗的句点。
甲虫下方的铅字,正密密麻麻地记载着梁山坪村某户人家的遇难详情……
仿佛死亡的气息穿透了四十余年的时光,最终凝固成了这具诡异虫尸的模样。
老姜疤的眼神死死锁定在这只“枯枝黑甲虫”之上!
那僵硬到反自然的姿态,那纯粹到令人心悸的黑色……
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壁画碎片瞬间在他脑海中闪回!
那些描绘着古老异神图腾、扭曲献祭仪式的图案边缘,似乎也刻满了类似的、僵直的昆虫轮廓!
还有……那五年前消失的张嘉昉,“嘉”...难道她与这村子有关?
她在失踪前拍摄的那些“不适合见光”的照片底片模糊一角……仿佛也有这样诡异的、虫肢般的阴影!
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巧合!
这虫子……这东西……它是那场燃烧的终结者?
是那场惨剧遗留的诅咒?
还是……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刻意留在这里,看守这片被“绝户”的土地的……哨兵?!
一股比这废墟更深沉的冰冷,顺着他的指尖蔓延上来。
他猛地吸了一口寒气,枯瘦的手指毫不犹豫地伸向怀中——那里藏着一个用厚油纸裹了几层、密封得严严实实的特制小瓶。
“鬼东西……”
他喉头滚动,挤出比夜风更冷的几个字,
“等天黑,老子倒要看看……你究竟是哪路阴曹爬出来的小鬼!”
他眼中寒光一闪,动作快如闪电,就要用镊子将那凝固的诡异黑甲虫取下封存!
就在他指尖冰冷的金属镊子即将触碰到那“枯枝”般僵硬的虫腿时——
“嗡!”
一阵极其微弱、却直刺骨髓深处,带着无尽怨毒和金属寒意的嗡鸣声,似乎从那只黑甲虫僵硬的肢体内部,陡然传来!
如同某种沉睡了四十几年的东西,被彻底惊醒!
夜风呜咽,卷起梁山坪废墟上沉积了许多年的焦土气息,那是一种混杂着木炭、骨殖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时间本身都已腐败的怪味。
老姜疤佝偻着背,像一头在黑暗中潜行的老狼,手里那支老式虎头牌手电筒射出昏黄的光柱,在断壁残垣间切割出跳跃的光影。
光柱扫过之处,死寂得令人心悸。
砖缝间,本该是潮虫、鼠妇这些小生灵活跃的缝隙,此刻却空无一物。
没有窸窣的爬行声,没有反射微光的甲壳。
连那些在废墟中本该最是坚韧的蛛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是被风吹散,而是像被某种无形而精准的力量,从根子上彻底抹去,连一丝残留的黏丝都找不到。
空气干净得反常,干净得……透着邪性。
“怪哉……”
老姜疤沙哑地重复着白天的话,声音在空旷的废墟里显得格外干涩。
他停下脚步,手电光定格在一堵半塌的土墙上。
那墙被大火舔舐过,黢黑一片,如同凝固的焦油。
“姜爷!”
徒弟阿七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他紧跟在老姜疤身后,一只手死死拽住了师父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年轻的脸庞在昏黄的光线下绷得紧紧的,眼睛里满是惊惧,
“你听呐——!”
老姜疤屏住呼吸。
呜咽的风声里,果然夹杂着别的声响。
是笑声。
孩童的笑声。
清脆、欢快,带着无忧无虑的稚嫩,仿佛一群孩子在玩捉迷藏,就在这废墟的某个角落追逐嬉闹。
可这声音……太飘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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