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劳动节仅有的一天喘息,仿佛被嘉陵江浑浊的潮水瞬间卷走。
唐守拙踏进码头调度室时,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狂欢散尽的廉价烟草和鱼腥混合的颓靡气息。
他深吸一口气,将心底那丝因与苏瑶短暂相聚而生出的、不合时宜的温软压了下去。
码头的清晨,永远属于柴油、铁锈和即将开始的喧嚣。
老姜疤佝偻着背,正用一块看不出原色的抹布擦拭着桌子。
听到脚步声,他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浑浊的眼珠从耷拉的眼皮下抬起,飞快地扫过唐守拙的脸,随即又垂下,继续手上的活计。
那眼神快得像掠过水面的鱼鹰,却带着一种洞悉的寒意。
“经理早,”
老姜疤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锈铁,
“今儿气色……透亮不少哟。”
他刻意拖长的尾音,在“透亮”二字上打了个旋儿,听着不像恭维,倒像某种隐晦的试探。
唐守拙目光扫过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甚至墙角蛛网都被清理干净的办公室,心头微凛。
这老家伙,手脚也太利索了些。
“老姜,辛苦了。”
他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句,语气平淡。
老姜疤“唔”了一声,拎起刚灌满开水的暖水瓶,脚步无声地退了出去,像一道融入阴影的旧痕。
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面渐起的嘈杂。
唐守拙盯着那扇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枚冰冷的子弹头。
金局安排的人……这老头,水怕是深得很。
他刚拿起桌上还散发着油墨味的《禹都商报》,还没来得及翻开,门就被“哐当”一声撞开。
毛金辉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兴奋和惊惧的潮红,额角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守拙!你看报纸没?”
二毛的声音又急又高,几乎破了音,他一把抢过唐守拙手里的报纸,哗啦一下抖开,手指重重戳在头版下方一块豆腐干大小的社会新闻上,
“七星岗!出事了!”
唐守拙皱眉:
“刚到,还没看。你慢慢说,慌什么?”
“慢不了!刚才在公交车上,满车人都在传!邪门了!”
二毛咽了口唾沫,努力压低声音,却压不住那股子惊悸,
“五一早上,就七星岗附近,一个出租屋!一个棒棒,人高马大的,莫名其妙就……就没了!同屋其他几个棒棒屁事没有,睡得像死猪!你说怪不怪?”
他话音未落,门又被推开,老冯腋下夹着个旧皮包,脸色阴沉地走了进来,顺手带上了门。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汽笛声。
“对头,就在我理发店后头那条背街,”
老冯的声音带着一种事后的沉重,
“房东是我老主顾了。我去的时候,街口都拉上警戒线了,派出所的人脸黑得像锅底。本来以为是普通案子,可……”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扫过唐守拙和二毛,压低了嗓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我隔着人群,就那么一瞥,看到警戒线外头,有张脸!”
“搞死个人!哪个?”
二毛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声音都尖了。
老冯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机、械、脸!”
这三个字像三块冰坨子,狠狠砸进房间。
空气瞬间凝固了。
唐守拙瞳孔骤然收缩!
仙人岭镇路边卡车里,血瞳乌鸦盘旋下,那张毫无表情、线条冷硬、嵌着非人眼眸的金属面孔,瞬间冲破记忆的闸门,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上后颈。
“仙人岭那个鬼?!”
二毛脸色转青,“他……现身......”
“化成灰老子都认得!”
老冯斩钉截铁,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就是他!那双眼睛,死气沉沉的,看人像看物件!”
他喘了口气,接着说:
“所以我昨天压根没闲着!你们过节,老子盯梢!摸清了他落脚的地儿,还打听了不少门道。报纸上写的?派出所能说的?都是皮毛!真正的邪乎事儿,在这儿呢!”
他凑近两人,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股阴森气:
“分开说!第一,那死的棒棒,法医初步看是吓死的!脸都青了,眼珠子瞪得溜圆,像是活活被什么东西骇破了胆!可同屋的人,啥动静都没听见!
第二,房东那半大小子,从清明节放假跟他同学去了趟大轰炸遗址回来,就跟中了邪似的!天天晚上做噩梦,翻来覆去就是发不出声音,人瘦得脱了形,话都说不利索,眼神直勾勾的,跟丢了魂一样!结果,就在棒棒死的那天半夜!”
老冯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音,仿佛在复述一个鬼故事:
“那小子,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眼睛还是闭着的!张嘴说话,声音……声音却是个女的!又尖又细,带着哭腔,说她叫张嘉昉,五年前在南山脚下,被人……被人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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