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的老槐树下,泥土地被晒得裂出细纹,几只金龟子正趴在树皮上晒着太阳。英格儿蹲在树下,指尖捏着一根磨得发亮的缝衣针,眼睛亮得像淬了毒的碎玻璃。
“英格儿,别玩了!妈妈煮了土豆,快回来吃!”巷口传来妈妈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她刚从山里背回半捆柴,背上的衣服还沾着泥和草屑。
英格儿没应,反而把针举得更高,瞄准一只爬得最慢的金龟子。针尖刺破虫壳的瞬间,金龟子猛地缩成一团,六条细腿徒劳地蹬着。她咯咯地笑,声音清脆却透着寒意:“跑啊,怎么不跑了?你这丑东西,也配晒太阳?”
“英格儿!”妈妈快步走过来,一把打掉她手里的针,指尖被针尖划了道小口,血珠立刻渗了出来,“你怎么又折磨这些活物?它们招你惹你了?”
“我乐意!”英格儿甩开妈妈的手,嫌她掌心的老茧磨得自己手背疼,“谁让你不给我买布娃娃?只能玩这些虫子!要怪就怪你穷!”
妈妈的眼圈红了,伸手想去摸她的头,却被英格儿偏头躲开。“我穷,可我没让你饿着冻着。”她的声音发颤,“你踩我的围裙、撕我的缝补的衣服,我都忍了,可你这心……怎么就这么硬?”
“硬又怎么了?”英格儿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土——那是件打了三块补丁的旧裙子,是妈妈用自己的旧衣服改的。她盯着裙子上的补丁,眼神里满是厌恶,“等我以后穿丝绸裙子、戴银镯子,再也不碰这些破东西,也再也不回这个破家!”
这时,邻居家的阿妞提着半块麦饼走过,看见英格儿手里的死金龟子,吓得往后缩了缩:“英格儿,你别再弄死虫子了,它们好可怜……”
“关你屁事!”英格儿冲过去,一把抢过阿妞手里的麦饼,狠狠摔在地上,还用脚碾了碾,“穷酸鬼,就配吃这种掉渣的饼!”
阿妞哇地哭了,转身跑回家。妈妈急忙捡起地上的麦饼,拍掉上面的泥,想还给阿妞,却被英格儿拉住:“别去!她活该!谁让她多管闲事!”
妈妈看着英格儿那张精致却冰冷的脸,突然觉得心口发疼——这孩子,就像地里疯长的毒藤,再不扯断,迟早要把自己也缠死。
两年后,城里的女主人玛莎夫人来村里选佣人。她坐在马车上,目光扫过一群穿着粗布衣服的孩子,最后落在了英格儿身上。
“这孩子模样周正,眉眼亮,跟我回去吧。”玛莎夫人掀开车帘,语气温和,“我让你穿丝绸,住暖房,还教你识几个字。”
英格儿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她跑回家,连妈妈塞给她的布包(里面裹着两件旧衣服和一把烤土豆)都没拿,就跳上了马车。
“英格儿,你等等!”妈妈追着马车跑,手里的布包都快攥破了,“这衣服你带着,天凉了能穿……”
英格儿趴在车窗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妈妈:“谁要穿这种破衣服!你别跟着了,丢死人了!”
马车扬起一阵尘土,把妈妈的哭声远远甩在后面。英格儿靠在柔软的坐垫上,摸着马车里丝绒的窗帘,嘴角咧开一抹得意的笑——她终于摆脱那个满是柴火味的家了。
到了玛莎夫人家的庄园,英格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青砖铺的路,开满玫瑰的花园,还有挂着水晶灯的客厅。女仆长给她换上了一身浅蓝色的棉布裙子,虽然不是丝绸,却比她以前的衣服干净百倍。
“以后你就负责夫人的起居,早上要擦干净夫人的梳妆镜,晚上要把壁炉的火添足。”女仆长的语气严肃,“记住,要守规矩,别偷懒。”
英格儿点点头,心里却没把这些当回事——她长得好看,玛莎夫人肯定会偏爱她。
果然,玛莎夫人对她格外宽容。见她喜欢穿漂亮衣服,就把自己穿过的丝绸裙子改给她穿;见她嫌弃棉布鞋子磨脚,就给她买了双小羊皮靴。英格儿的尾巴渐渐翘了起来,连对女仆长都敢摆脸色。
这天早上,厨房的女佣莉娜端来早餐,不小心把牛奶洒在了英格儿的丝绸裙摆上。莉娜吓得脸色发白,急忙掏出围裙擦:“对不起,英格儿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你瞎了眼吗?”英格儿猛地站起来,抬手就扇了莉娜一个耳光,声音尖得像指甲刮玻璃,“这裙子是夫人给我的!你赔得起吗?你这只笨手笨脚的猪!”
莉娜捂着脸,眼泪掉了下来。玛莎夫人正好走进来,看见这一幕,眉头皱了起来:“英格儿,你怎么能这么对莉娜?她只是不小心。”
“是她先弄脏我的裙子!”英格儿梗着脖子,一点都不认错,“她就是故意的,嫉妒我穿得比她好!”
玛莎夫人叹了口气,拉过英格儿的手,语气里带着几分失望:“英格儿,我给你穿好衣服,是想让你活得体面,不是让你用体面去欺负人。骄傲是根刺,迟早会扎伤你自己。”
“我才不会被扎伤!”英格儿甩开玛莎夫人的手,转身跑回房间,把门锁得死死的,“只要我漂亮,只要夫人喜欢我,谁都不能对我怎么样!”
她对着镜子转了圈,看着裙摆上的玫瑰花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更体面,要让所有人都仰望她——包括那个在村里捡柴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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