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县城狭窄的街道上,尘土飞扬。林溪跟在老根身后,穿行在嘈杂的人群和拥挤的摊位之间。
老根步伐矫健,对这里的地形极其熟悉,七拐八绕,很快就将车站的喧嚣甩在身后,转入了一条更为僻静、通往城郊的土路。
“林检察官,叫我老根就行。山里人都这么叫。”老根边走边说,声音依旧沙哑低沉,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他递给林溪一个军用水壶,“山里风硬,喝口水。”
林溪道谢接过,喝了一口,是略带苦涩的山泉水。
“青峰村的情况,比信上写的…只坏不好。”老根开门见山,眼神里透着忧虑和愤怒,“胡金荣的‘金荣矿业’,就是青峰山的毒瘤!他仗着亲叔叔胡有才是青峰乡乡长,还有派出所所长刘彪是他拜把子兄弟,在青峰山一带就是土皇帝!开山炸石,毁林占地,矿渣废水直接排进山溪,下游几个村的田地、水井全毁了!庄稼不长,牲口病死,人喝了水都拉肚子!村民们去讨说法,轻则被矿上的打手驱赶殴打,重则…像前村支书李大河那样,被打成残废,扔在矿坑边等死!”
“李大河还活着?”林溪急切地问。
“活着,但…跟死了也差不多。”老根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两条腿废了,瘫在床上。脑子也受了伤,时清醒时糊涂。矿上赔了点钱,塞住了他家里人的嘴。现在村里,敢提他名字的人都不多了。”
“那封求助信…”
“是我帮他寄的。”老根坦然承认,“我是李大河当年的民兵连长。他被打残后,村里人怕了,没人敢再出头。我看不下去,偷偷收集了一些东西。但胡金荣和刘彪盯得紧,我在县里也没门路,告了几次都没下文。后来…李处(李曼)的人找到了我。”他隐晦地表明了自己“深瞳”联络员的身份。
“你手上有什么证据?”林溪追问。
“人证,有一些。但都怕得要死,不到万不得已,不敢出来指证。物证…”老根从破旧的帆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用油纸和塑料布层层包裹的小包,递给林溪,“这是我当年在矿上做工时,偷偷拍的一些照片,还有…李大河被打那天,我在现场附近捡到的…半截带血的镐把。”
林溪心头一震,接过小包,解开层层包裹。
里面是十几张已经泛黄模糊的老照片:被炸得面目全非的山体;浑浊发臭、漂浮着矿渣的溪流;简陋工棚里骨瘦如柴的矿工;还有几张是村民们举着简陋标语在矿门口抗议,却被一群手持棍棒、面目凶狠的打手围住的场景…触目惊心!
那半截镐把,木质粗糙,一端沾着早已变成黑褐色的干涸血迹,沉甸甸的,仿佛还带着当年的暴戾和血腥。
“就这些?”林溪看着这些照片和物证,虽然震撼,但作为法庭证据,还远远不够。照片模糊,时间久远;镐把上的血迹无法证明是谁的,更无法直接指向凶手。
“最重要的东西…丢了。”老根的声音充满了懊悔和自责,“李大河被打之前,他偷偷藏起来一本账本!里面记着胡金荣偷税漏税、贿赂胡有才和刘彪、还有克扣矿工工资、草菅人命的所有黑账!他被打,很可能就是因为这本账!他出事前,把账本藏匿的地点告诉了我。可我按他说的去找…只找到一个被撬开的空盒子!账本…被人抢先一步拿走了!”
账本!这是最关键的证据!林溪的心沉了下去。没有核心书证,单靠这些外围证据和恐惧的村民,想要扳倒根深蒂固的胡金荣、胡有才和刘彪,难如登天。这几乎是一桩…死无对证的陈年冤案!
“李大河现在神志不清,账本藏匿地点他清醒时也说不完整。只知道…是在村里祠堂…某个地方。”老根叹了口气,“这些年,我明里暗里找过无数次,翻遍了祠堂的边边角角,一无所获。胡金荣他们肯定也在找,但估计也没找到。那账本…就像蒸发了一样。”
线索似乎在这里断了。林溪看着手中沉重的镐把和泛黄的照片,仿佛看到了李大河当年被打时的惨状,看到了青峰村民绝望的眼神。迟到的正义,真的还能到来吗?
“林检察官,我知道这很难。”老根看着林溪凝重的脸色,声音低沉而坚定,“但我信你!李处派你来,就说明这事还有希望!李大河虽然糊涂了,但也许…也许他潜意识里还记得点什么?也许…那账本还在祠堂的某个我们没发现的角落?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不能放弃!青峰村的乡亲们,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老根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这火焰,也点燃了林溪心中的斗志。是的,不能放弃!再难的案子,也要查下去!为了李大河,为了青峰村,也为了这身检徽代表的职责!
“好!老根叔,带我去青峰村!先去看看李大河!”林溪将照片和镐把仔细收好,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两人在县城边缘租了一辆破旧的农用三轮摩托车。老根熟练地发动车子,载着林溪,轰鸣着驶上了通往青峰乡的崎岖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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