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夜里,法租界,一间不起眼的裁缝铺后院。
地下室的灯光有些昏暗,将墙上巨大的天津郊区地图映照得斑驳陆离。
蓝玫瑰站在地图前,她的身边还有两个男人。
一个年纪稍长,四十岁上下,手指粗糙,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机油,他是行动队里最资深的爆破专家,老七。
另一个则年轻许多,二十出头的样子,浑身透着一股子悍勇之气,腰间配着枪,是队里的神枪手,阿四。
萧辰独自坐在一旁的木箱上,擦拭着一把刚到手的短刀。
“我们的计划是这样。”蓝玫瑰的声音打破了沉闷,“我和阿四带一个火力组,从大桥东侧三百米外的芦苇荡发起佯攻,吸引日军的探照灯和机枪火力。”
她用一支红色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箭头。
“佯攻开始后三分钟,老七带爆破组,从西侧的河堤下接近,利用火力被牵制的间隙,强行登桥,在三号和四号桥墩之间安放炸药。”
老七瓮声瓮气地补充:“我带了最好的烈性炸药,只要能放上去,十秒钟就能把那座桥炸成两截。”
阿四撇了撇嘴,有些不服气地看了一眼角落里的萧辰。
“这个计划虽然伤亡会很大,但最稳妥。用一个火力组的牺牲,换掉一座战略大桥,值了。”
蓝玫瑰说完,看向萧辰。
“这是我们行动科能拿出的最好方案。”
萧辰擦刀的动作没有停。
他甚至没有抬头。
“这个计划是送死。”
地下室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阿四的火气第一个被点燃,他猛地转过身。
“你说什么?我们行动科几十个兄弟,研究了三天三夜的方案,你张嘴就是送死?”
老七也皱起了眉头,他性子沉稳,但也不悦地开口:“陈先生,我知道你身手好。但打仗,不是靠一个人就能行的。这是军事行动,需要配合和牺牲。”
萧辰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地图。
“佯攻?三百米的开阔地,你们的火力组在探照灯下就是活靶子。佐藤毅不是傻子,他不会把所有机枪都调过去。只要留下一挺,就足以封锁西侧河堤。”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
“你们的爆破组,连桥都摸不到,就会被打成筛子。”
“你!”阿四气得脸都涨红了,“说得轻巧!那你说怎么办?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有。”
萧辰站起身,走到地图前。
他没有用笔,而是伸出了一根手指。
他的手指落在了白河的河道上,然后逆流而上,停在了钢铁大桥的正下方。
“从这里上去。”
老七和阿四都愣住了。
“从水里?桥下?”老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下面全是钢架,结构复杂,晚上黑灯瞎火,跟迷宫一样。而且,桥上的巡逻兵,任何一点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怎么可能!”阿四叫了起来,“你当自己是壁虎吗?能在钢铁上爬来爬去还不发出声音?”
萧辰没有理会他们,他的视线只落在蓝玫瑰身上。
“我一个人,从水下潜到桥墩。利用钢架,攀上桥腹,无声解决掉了望哨和机枪手。然后,我会进入主碉堡,杀了佐藤毅。”
他每说一句,阿四和老七的表情就多一分骇然。
当他说完,整个地下室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这不是计划。
这是疯话。
“你……你一个人?”蓝玫瑰的声音也有些干涩。
“对。我解决掉佐藤毅和所有威胁之后,会用手电发出信号。”萧辰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们看到信号,再上来安放炸药。那时候,整座桥的防御系统已经瘫痪,你们可以从容地走上去。”
地下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阿四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计划如果能成功,己方将是零伤亡。
可这个计划的成功率,在他们看来,也是零。
“我反对!”阿四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这太荒谬了!这是拿整个任务开玩笑!我不能让兄弟们把命赌在一个疯子身上!”
老七也摇了摇头,看向蓝玫瑰。
“这和送死没区别。”
所有的压力,都汇集到了蓝玫瑰身上。
一边,是行动科的老部下,是经过无数次推演的常规战术,是明明白白写在纸上的惨重伤亡。
另一边,是一个孤傲的男人,一个听上去像天方夜谭的个人英雄主义计划,和一个虚无缥缈的零伤亡承诺。
她看着萧辰。
这个男人,赤手空拳打死了一位武道宗师。
这个男人,凭一己之力挖出了潜伏已久的双面间谍。
他的过去,本身就是一部无法用常理揣度的传奇。
相信他,就是一场豪赌。
赌注是整个任务的成败,以及在场所有人的性命。
不相信他,就意味着要亲手把自己的弟兄们,送进日军机枪的火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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