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抹残阳如同泼洒的鲜血,浸染着“魔鬼城”边缘那些嶙峋怪异的暗红色雅丹土丘,勾勒出张牙舞爪的剪影,随即迅速被吞没在地平线之下。昼夜交替的短暂时刻,沙漠的寒意如同潮水般涌来,驱散了白日的酷热,却也带来了另一种深入骨髓的冷。
驼队在距离那片雅丹群约一里外的一处坚实戈壁滩上停下。这里已经是极限,再往前,松软的流沙和复杂的地形会让骆驼举步维艰。石敢当指挥着将大部分物资从驼背上卸下,只携带必要的清水、食物、武器和探险装备。五头骆驼被牢牢拴在一起,留在原地,由石敢当用一种特殊的、混合了草药和盐块的饲料安抚着,它们似乎也感应到了前方那片土地的不祥,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记住我说的,”石敢当最后一次检查每个人的装备,目光锐利地扫过陈骥之和阿贵,“进去之后,跟紧我,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不要相信,不要停留,更不要独自行动。感觉不对劲的时候,就咬这个。”他递给每人一小撮用油纸包着的、散发着刺鼻辛辣气味的墨绿色药粉,“能提神,但别多用,伤脑子。”
阿贵将药粉小心收好,又紧了紧背着的行囊和斜挎的步枪。陈骥之则深吸一口气,将那份标注了几个关键点的简易地图牢牢刻在脑海里。
准备就绪,三人不再犹豫,迈步踏入了“魔鬼城”的外围。
第一步踩下去,感觉就截然不同。脚下不再是戈壁的坚硬,而是某种细腻却带着粘滞感的沙土,仿佛踩在某种巨兽柔软的、尚有余温的皮肤上。空气中的腥甜铁锈味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干燥的,混合着岩石风化和某种矿物质析出的怪异气味,隐隐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和腐朽气息交织的味道。
光线迅速黯淡下来。残存的天光被高耸密集的土丘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无数扭曲晃动的阴影。那些被千百年风沙侵蚀而成的土丘,形态各异,有的如匍匐的巨兽,有的如扭曲的人影,有的如坍塌的宫殿穹顶,在昏暗中看去,仿佛随时会活过来一般。
最令人心悸的是声音。
风,在这里被赋予了生命。它穿过土丘间狭窄的缝隙、穿过被掏空的岩洞、掠过奇形怪状的顶端,发出千奇百怪的声响。不再是戈壁滩上那种纯粹的风吼,而是变成了低沉的呜咽、尖锐的嘶鸣、断断续续的窃笑、以及某种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节奏诡异的吟诵声!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无孔不入地钻进耳朵,搅动着人的心神。
“凝神!别被声音牵着走!”石敢当低喝一声,他的声音在这片诡异的音域中也显得有些失真。他加快脚步,沿着一条看似是天然形成的、在巨大土丘间蜿蜒的沟壑向前行进。
陈骥之和阿贵不敢怠慢,紧紧跟上。阿贵努力排除那些魔音灌耳的干扰,将注意力集中在石敢当的背影和脚下。他注意到,胸怀中那块来自秦岭的鼎迹残片,在此处似乎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依旧沉寂。
随着深入,周围的土丘变得更加高大和密集,通道也愈发曲折,如同进入了一座巨大的、没有出口的迷宫。石敢当凭借着惊人的方向感和对地形的记忆,在岔路口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做出选择。他时而停下,用手触摸两侧的岩壁,感受着风化的痕迹和温度的细微差异;时而抬头观察天空(尽管只能看到被切割成狭窄一条的、星辰稀疏的夜空),修正着方向。
然而,“魔鬼城”的诡异远不止于此。
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后,阿贵眼角余光似乎瞥见右侧一个形似骷髅头的土丘洞穴里,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他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却只见一片黑暗。
“别乱看!”石敢当头也不回地警告道,“这里的东西,你看它,它就看你!”
话音刚落,陈骥之忽然猛地停下脚步,脸色煞白地指着左前方:“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阿贵和石敢当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一座如同巨蟒盘踞的土丘阴影下,隐约似乎站着一个人影,背对着他们,身形窈窕,穿着不似现代的服饰。
石敢当眼神一厉,低吼道:“幻觉!那是‘沙魅’!闭上眼睛,别理它!”
陈骥之闻言,连忙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个人影果然消失了,原地只有一片空荡荡的阴影。
阿贵也感到一阵后怕,刚才那一瞬间,他几乎也要以为那里真站着个人。
“这鬼地方……”他啐了一口,将嘴里那点辛辣的药粉咽下,一股强烈的刺激感直冲头顶,让他精神为之一振,耳边的魔音似乎也减弱了些许。
继续前行,类似的幻觉开始层出不穷。有时会听到身后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回头却空无一人;有时会看到远处有绿洲和水源的波光,走近却发现只是海市蜃楼般的虚影;甚至有一次,阿贵恍惚间看到死去的护卫老刀正站在前方向他招手,吓得他差点扣动扳机,幸亏石敢当及时按住了他的枪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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