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近半米深的积雪,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嘎吱声。看守所那熟悉的轮廓早已消失在身后漫天的白茫之中,车队如同几叶孤舟,驶向未知的冰海。
经过改装的猛士越野车内,暖气开到最大,努力对抗着窗外零下四十多度的严寒。陈默靠在座椅上,手臂自然地环抱着绫子。怀孕初期的绫子似乎很容易疲倦,此刻正靠在他怀里,裹着厚厚的毛毯,呼吸均匀地浅睡着。她的存在,是这冰冷末世中一丝真实的温暖,也是压在他肩上最甜蜜也最沉重的负担。
陈默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绫子安详的睡颜上,也没有过多沉浸在与老兄弟分别的感伤中。他的眼神锐利而清醒,透过布满冰凌的车窗,仿佛能穿透这无尽的雪幕,看到更远的地方。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冷静地复盘着离开前那几日,与老焉、赵排长在密室中进行的那几次至关重要、不为人知的密谈。
南下,这个决定看似是投票结果和父辈责任的推动,但只有陈默自己清楚,这更像是一场经过精密计算的战略转移,一次高风险高回报的豪赌,而且,他早已为自己留好了退路。
他此去南方,并不一定就要在那里定居,更非打算一条道走到黑。
他的核心目的,极其务实,甚至可以说带着一丝冷酷的审视——他要去亲眼看看,亲身体验一下。 看看那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新澳省,是否真的如同末世前零散无线电波里描述的那样,已经恢复了类似旧时代的正常社会运转?电力系统是否稳定?供水是否恢复?法律和秩序是否真的能够覆盖到普通人,而不是仅仅服务于少数特权阶层?医疗和教育体系是否重新建立?
毕竟,根植于每个现代人灵魂深处的,是对安定、有序社会的向往。如果能重新回到一个不需要时刻担心冻饿致死、不会被莫名枪杀、孩子能够安全出生的“现代社会”,没有人会愿意永远滞留在这片被文明遗弃的冰封炼狱。
但是,陈默绝非天真之辈。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人性的贪婪和权力的腐蚀性。如果南方的情况不如他意——如果那里所谓的“秩序”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枷锁,如果他们的财富和武力在那里不仅得不到尊重,反而被视为肥肉而招致觊觎和打压,如果他判断那里无法给予他的孩子一个真正安全、有希望的未来……
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扭头就回来!
他不会为了一个虚幻的“希望”而赌上一切。他会带着在南方的所见所闻,或许还有沿途搜集到的新资源、新技术,回到北方,回到这个已经被他们初步经营起来、相对熟悉且隐蔽的看守所基地。那里,有老焉、猴子这些可以托付生死的老兄弟,有提前囤积的物资,有隐藏起来的强大火力,那将是他最后的堡垒,也是他进可攻、退可守的底气所在。
为了实现这个“进退有据”的战略构想,他在离开前,进行了一系列隐秘而深远的布局,这些才是他敢于南下的真正基石。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彻底隐匿北方基地的痕迹,尤其是切断与民兵训练营军火库的明面联系。
在那几次密谈中,他对老焉和赵排长下达了清晰且不容置疑的指令:
1. 武器转移:必须在他离开后,立即、秘密地行动,趁着风雪掩护,将民兵训练营军火库中剩余的大部分武器弹药,特别是重机枪、火箭筒、爆炸物等重火力,以及相当基数的子弹,逐步、分批地转移到看守所内部。可以利用看守所原有的地下设施或者开辟新的隐蔽空间进行储藏。训练营那边,只留下少量轻武器和弹药,维持一个“曾被搜刮过、但仍有少量残留物资可供幸存者使用”的假象。
2. 痕迹清除:动用所有可靠人手,利用持续不断的降雪和人为清扫,务必彻底掩埋、消除掉这段时间他们频繁往来于看守所与民兵训练营之间留下的所有车辙、脚印、生活废弃物等一切痕迹。要营造出一种“训练营自官方撤离后便已基本废弃,仅有零星幸存者偶尔活动”的假象。
3.核心目的:这一切的核心,就是为了防患于未然。防止万一官方力量(无论是来自南方的新政权,还是其他残留的官方机构)在未来某一天重新北上,派人系统性地接收或检查各地的武装部、民兵训练点等军事设施。绝不能让他们发现这个庞大的军火库曾被系统性洗劫一空,更不能让他们顺着任何可能的线索,追查到看守所这个他们真正的老巢。相比之下,看守所本身,作为一个早已废弃两年多、在各种官方档案和名单上都可能已经被注销或遗忘的设施,其隐蔽性和安全性要高得多,非常适合作为长期潜伏的基地。
其次,是命令留守人员不能坐吃山空,必须积极行动,为未来做好物资储备。
他明确要求老焉和赵排长,在他南下期间:1. 主动出击,大规模搜刮囤积:绝不能固守基地。要组织精干小队,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有计划地向市区深处推进。搜索目标不再是零散的便利店,而是大型的粮油批发市场、区域性的大型仓储式超市的物流中心、食品加工厂的仓库等。这些地方在极寒降临和政府初期组织撤离时,很可能因为规模太大、运输力量不足或情况过于混乱而未被彻底清空。目标是尽可能多地囤积大米、面粉、罐头、压缩饼干、食用油、食盐、白糖等可以长期储存、维系生命的关键物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