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改装货车那狭小却相对温暖的车厢里,富商一家三口蜷缩在一张下铺的床沿,贪婪地汲取着中间那个小煤炉散发出的微弱热量。他们对面,郭伟坐在一个弹药箱上,两名队员持枪守在车厢门附近,眼神警惕。
郭伟眉头微蹙,正在心中快速盘算。他在思考该如何向这三人摊牌,表明自己并非所谓的“政府救援部队”,以及后续该如何处置他们——是吸纳,是驱逐,还是……他不敢深想那个最冷酷的选项,但末世的现实常常逼人做出最无奈的选择。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显得惊魂未定、却又努力维持着镇定的富商,抬起头,带着极大的不确定性和一丝微弱的期盼,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请……请问,您是……郭秘书吗?市政府办的那位(市长女婿)郭秘书?”
郭伟闻言一愣,锐利的目光立刻聚焦在富商脸上,仔细打量了一番,确认自己对此人毫无印象。他不动声色地反问道:“你认识我?”
见郭伟没有直接否认,富商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语气带上了一丝讨好和急切:“郭秘书您这样的人物,不认识我很正常。但我……我们这些做生意的,消息总得灵通一点。您是王市长的乘龙快婿,年轻有为,之前在几次市里的经济工作会议和招商晚宴上,我……我远远见过您几次。魔都商圈里,谁不认识您郭秘书啊。”
这番话,勾起了郭伟对往昔那个秩序井然、灯红酒绿世界的模糊记忆,但随即而来的便是巨大的失落和刺痛。他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弧度,叹了口气:“是啊,可惜……现在早已不是那个和平年代了。”
富商似乎从这声叹息中嗅到了不祥的预兆,他鼓起勇气,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郭秘书,那……那政府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安全区……安全区还好吗?你们这次来,是准备重建秩序,接我们回去的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刺破了郭伟勉强维持的平静。他抬起头,目光直视富商那充满希冀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清晰,打破了对方最后的幻想:“我们……不是政府的军队。”
就这一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小小的车厢里。
富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体肉眼可见地晃了一下,几乎要从床沿滑落。他的妻子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双手死死抓住丈夫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厚厚的衣物里,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他们的儿子更是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却被守在旁边的队员用冰冷的眼神和微微抬起的枪口逼了回去,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
不是政府军队……那他们是谁?土匪?强盗?占据了官方装备的叛乱分子?无论哪种,对他们这三个手无寸铁、仅存些许物资的富人来说,都意味着灭顶之灾。
“此……此话怎讲?”富商的声音干涩发颤,带着最后的侥幸,“那你们……你们是……”
郭伟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如同惊弓之鸟的模样,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他深吸了一口带着煤烟味的冰冷空气,决定不再隐瞒。与其让他们在猜疑和恐惧中煎熬,不如把残酷的真相摆出来。
“这事,说来话长……”郭伟开始叙述,语气沉重而缓慢。
他从他岳父——那位力排众议、决心在市南建立安全区以保存文明火种的前市长说起,讲到安全区初建时的混乱与希望;再讲到权力斗争如何残酷,他那位一心为民的岳父是如何被政敌陷害,最终含恨离世;接着,他描述了安全区内部糟糕的现实——有限的供暖让老弱病残在严寒中苦苦挣扎,拥挤的居住环境,以及日益减少、需要严格配给的食物……
最后,他提到了那场灾难性的袭击:“后来,安全区日寇的海空军导弹袭击,损失惨重,秩序近乎崩溃。我们……我们觉得那里已经没有希望了,所以带着一批愿意跟随的兄弟,离开了安全区,找到了现在这个地方,另立基地,只为能活下去。”
郭伟的叙述并不激昂,甚至有些平淡,但其中蕴含的信息却如同冰锥,一下下凿击着富商一家的心理防线。政府崩溃、安全区沦陷、前市长遇害、导弹袭击……每一个词都代表着旧秩序的彻底瓦解,和他们心中最后一丝依靠的崩塌。
他们原本还指望这是政府的救援,盼望着能被接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可现在,最后的希望破灭了。他们面对的,是一支脱离了官方体系、在末世中自行求生的武装力量。
一个更加现实和恐怖的问题,瞬间占据了他们全部的心神:知道了这么多内情,看到了他们的真实面目……这些人,会怎么处理自己一家三口?
是沦为奴隶?是被抢夺走所有物资后抛弃在这冰天雪地里?还是……直接被灭口,以绝后患?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煤炉里木炭轻微的噼啪声,以及那一家三口因为极度恐惧而无法抑制的、细微的牙齿打颤声。他们的目光,充满了绝望和乞求,死死地钉在郭伟的脸上,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那将决定他们命运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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