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光未亮,那刺耳的大喇叭声便如同索命梵音般再次响彻整个居民区,将人们从短暂而疲惫的睡眠中硬生生拽醒。
“所有居民!立刻到指定地点集合!紧急清雪!重复,紧急清雪!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缺席!”
命令比昨天更加急迫,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厉。陈默等人挣扎着从冰冷的地铺上爬起来,浑身的肌肉如同被碾过一般酸痛。套上依旧潮湿冰冷的厚重衣物,感觉像是披上了一层铁甲。
当他们推开单元门,踏入外面的世界时,一股更深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每个人,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雪,还在下!
虽然不再是昨天那种狂暴的倾泻,但依旧是不紧不慢、密密麻麻的鹅毛大雪,无声无息地覆盖着一切。而更让人绝望的是眼前的景象——仅仅过去一天一夜,外面的积雪厚度,目测竟然又增加了两米多!
昨天还能勉强看到的一些低矮建筑的屋顶、路牌的顶端,此刻已经完全消失在了白色的海洋之下。他们之前清理出来的通道,仅仅过了一夜,两侧的雪墙就高得需要仰视,通道本身也再次被厚厚的积雪覆盖,需要重新开挖。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不断往下按压,要将所有生灵彻底埋葬。
“这……这他妈是要把人都活埋了啊!”一个工友看着这景象,声音带着哭腔。
“没完了!真的没完了!老天爷是不给人活路了!”
恐慌如同病毒般在清雪的人群中蔓延。人们机械地挥舞着铁锹和雪铲,但脸上写满了麻木和绝望。每一次将沉重的雪块抛上已经高耸如山的雪堆,都感觉像是在为自己挖掘坟墓。
管理人员和士兵的催促声也更加暴躁,甚至带上了威胁的口吻,但效果甚微。一种无形的、压抑的崩溃感在空气中凝聚。
陈默沉默地干着活,他的体力消耗巨大,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他注意到,今天出来清雪的人似乎比昨天少了一些,不知道是累倒了,还是……选择了另一种方式逃避这无望的劳作。
一天的煎熬终于结束。当筋疲力尽的队伍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返回49栋时,气氛低沉得可怕。
爬上阁楼,没有人说话,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声和炉火噼啪的声响。有人瘫倒在地铺上,望着黑黢黢的屋顶,喃喃自语:“这雪……是要人类灭绝吗?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末日的起因早已无人关心,如何活下去才是唯一的命题。
陈默没有参与这绝望的讨论。他默默地拿起领到的那个破旧的铝制饭盆,跟着王德海等人下楼,前往一楼的“食堂”打饭。
食堂的队伍依旧漫长,但气氛更加死寂。轮到陈默时,他看着工作人员用勺子从那个巨大的、内容物似乎比昨天更稀薄的大锅里舀出一勺杂烩,扣在他的饭盆里,然后又盖上一勺明显比前几天分量要少的米饭。
陈默没有说话,端着饭盆回到阁楼。他没有立刻吃,而是将饭盆放在地上,借着炉火的光芒,仔细地看着。
菜,依旧是看不到什么油星的冷冻肉末、海带和几乎化为无形的脱水蔬菜的混合物,但汤水似乎更多了。饭,分量确实比前几天少了一些。
这不是错觉。配给,在所有人都拼命消耗体力的时候,反而减少了。
王德海也发现了,他骂了一句脏话,脸色铁青:“妈的!活干得最多,饭还给得最少!这他妈是不想让人活了啊!”
老蔫叹了口气,低声道:“我白天在维修队听人嘀咕,说粮库那边的运输队好像被大雪彻底困住了,进不来。库存……可能有点紧张了。”
库存紧张。
这四个字像最后的丧钟,在陈默耳边敲响。
他看着饭盆里那点可怜的食物,心中所有的侥幸和犹豫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
持续的、仿佛永无止境的暴雪。
日益减少的、连基本消耗都无法弥补的食物配给。
越来越绝望、濒临崩溃的人心。
还有……他们手中那两把不能轻易示人,却可能是最后依仗的手枪。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这个安置区,这个他们曾经以为的避难所,正在迅速滑向崩溃的边缘。等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不是被累死,就是被饿死,或者在随之而来的混乱中被杀死。
他必须行动了。立刻,马上!
陈默抬起头,目光扫过王德海和老蔫,眼神中不再有迷茫,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
“德海,老蔫,”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吃完东西,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可能有‘大活’要干了。”
王德海和老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以及一丝早已预料到的决然。他们明白,陈默说的“大活”,绝不再是清雪或者搜索物资那么简单了。
生存的倒计时,仿佛在这一刻被拨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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