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陈默从一种混杂着女人体温和酒精余味的混沌中醒来。母婴室内比外面温暖许多,铁锅里的柴火还在散发着最后的余热。他睁开眼,看到李倩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给瑶瑶穿那双小小的、裹了好几层棉袜的鞋子。
看到陈默醒来,李倩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立刻转化为一种刻意的柔顺和讨好。她轻轻推了推瑶瑶,低声道:“瑶瑶,快,叫爸爸,爸爸醒了。”
小女孩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称呼,抬起小脸,奶声奶气地喊道:“爸爸!”
陈默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缓和,他坐起身,伸手将瑶瑶抱过来,在她冰凉的小脸蛋上亲了好几口,甚至将她举起来转了几个圈,引得小女孩发出咯咯的笑声。这短暂的天伦之乐,与他昨夜和此刻的行为形成了尖锐而又诡异的对比。
玩闹了几下,陈默的目光转向另一边的“床上”。小雅已经醒了,正用被子紧紧裹着自己,只露出一双红肿、充满恐惧和屈辱的眼睛,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蜷缩在角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陈默伸出手,伸进被子里在她身上随意地揉捏了几下,动作带着一种主人对待所有物的随意。小雅的身体瞬间僵硬,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你们今天就待在这屋里,别乱跑。”陈默放下瑶瑶,对李倩吩咐道,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李倩连忙点头:“好,好,我们就在这,不出去。”她昨晚亲眼看到小雅被扛走,但内心里对那些邻居和有可能的入侵者恐惧达到了顶点。犹豫再三,她最终还是抱着女儿,也来到了这个房间。她没敢上床,只是在里面的小卫生间里哄睡了女儿,然后抱着孩子出来,睡在了火盆旁边的地上,用身体为女儿挡住可能的寒风和……视线。她这么做,无非是想用这种卑微的、无孔不入的依附,确保自己和女儿不会被陈默随意抛弃,在这个日益残酷的环境中获得一丝可怜的保障。
陈默不再多看她们,开始给自己穿戴。厚重的军大衣是基础,除此之外,他还穿上了一件简陋而实用的“盔甲”——这是他用从地库废弃小轿车上拆下来的旧轮胎内衬、切割成块的坚硬塑料板(来自广告牌),以及电线粗糙地捆绑、缝合在一起做成的护胸和护背。虽然丑陋笨重,但在缺乏现代防具的情况下,这东西多少能提供一些防护,抵御棍棒和不太锋利的刀具。
最后,他拿起那根染血的长矛和腰间的开山刀,如同一个从中世纪走来的野蛮战士,推开母婴室的门,走了出去。
楼下超市区域,篝火旁聚集着一些人,正在沉默地吃着简单的早餐。气氛比昨天更加凝滞。王德海和他的家人坐在一边,他抬头看到陈默下来,眼球里布满了血丝,显然一夜未眠,或者睡得极不安稳。
王德海站起身,走向陈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有些沙哑:“默哥,醒了?一起去放个水?”
陈默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两人默契地朝着商场深处一个废弃的、如今被当作公共厕所的店铺走去。
远离了人群,只有寒风在空旷的商场里穿梭呜咽。王德海解开了裤子,却没有立刻小便,他低着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难以启齿的沉重:“默哥……昨晚,你上去之后……楼下,也出了点事。”
陈默动作没停,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王德海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有几个男的……把张姐和小刘……就是那个老公出差在外的,和那个单身的……给硬拉进了一家服装店的更衣室里……动静不小。”
他顿了顿,补充道:“那个叫小雨的丫头,估计是看着太小,没人动……但看样子,也吓得不轻。”
陈默系好裤子,转过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脸色难看的王德海,忽然问了一句:“老王,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挺混蛋的?”
王德海猛地抬起头,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为一片沉默。他无法否认,陈默昨夜的行为,以及他对此默许甚至间接导致楼下发生的一切,都与他几十年来接受的道德教育背道而驰。但他又能说什么?指责陈默?在这个力量至上的环境里,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看着王德海的沉默,陈默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近乎自嘲的冷笑。他望向商场顶部那片灰暗的玻璃穹顶,外面是永恒不变的惨白天空。
“我也不知道咱们这群人,还能活到什么时候。”陈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看透般的虚无,“也许明天,也许下一秒,外面就会冲进来一群人,或者一场更大的雪崩就把这里埋了。谁说得准呢?”
他收回目光,看向王德海,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冰冷,反而是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平静:“所以啊,混蛋一些就混蛋一些吧。人生得意须尽欢……现在能活着,能吃饱,能……想干什么就干点什么,就已经是赚了。谁还管他妈的明天?”
这番话,与其说是辩解,不如说是一种在极端压力下,道德彻底崩坏后的自我放逐和虚无主义式的宣泄。他放弃了对自己行为的道德审视,将一切归咎于末世的无常和生命的短暂,从而为自己和正在发生的集体性堕落寻找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
王德海听着,心中五味杂陈。他无法完全认同,却又无法反驳。在朝不保夕的恐惧和生存压力下,维系文明的道德绳索,正在一根根地崩断。陈默只是最先、也是最彻底地扯断了那根绳子的人,而其他人,则在他的影响和环境的逼迫下,或主动或被动地,一步步滑向同一个深渊。
两人沉默地走回篝火旁。没有人询问他们谈了什么,但一种心照不宣的、压抑的氛围在空气中弥漫。所有人都清楚,这个小小的幸存者团体,内部的规则已经彻底改变。武力、资源和欲望,成了新的通行证。而道德和良知,则成了最廉价、也最危险的奢侈品。
新的一天开始了,商场外悬挂的尸体依旧在寒风中摇曳,而商场内,一种更深层次的、源自人性深处的寒意,正在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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