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进县城时,天刚擦黑。
青石板路被车轮碾出“轱辘轱辘”的声响,惊起檐下几只归巢的麻雀。
街旁的国营商店早已关了门,木质门板上刷着鲜红的“为人民服务”标语,墙根下还堆着几捆准备过冬的柴火。
金妙兰掀着车帘,望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心里却空落落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襟里的兰草香囊——此刻混着山间的草木气,竟比城里供销社卖的雪花膏味更让人安心。
“妙兰,累了一天,回屋歇歇吧。”
金父推门进来,他身上的中山装袖口磨出了毛边,领口还沾着些尘土。
见女儿对着香囊发怔,眼底泛起笑意,“这次多亏了陈兄弟和老萨满,往后可得记着这份情。”
金妙兰脸颊一红,把香囊攥紧了些,低头“嗯”了一声:“爹,我知道。等过些日子,咱们再回屯子看看他们,晓姐姐上次说想要本《毛主席语录》,我去买本新的给她带过去。”
“说得是。”金父点点头,想起白天许诺修的路,心里踏实了不少,“明儿是县城庙会第四天,正热闹呢,你也出去逛逛,散散心。”
金妙兰应了,可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陈林森挠着头说“举手之劳”的模样,雪里红嘴硬心软的样子,苏晓递桂花糕时的笑容,还有老萨满凝重的神情,像放电影似的在眼前过。
她摸出香囊贴在胸口,仿佛还能感受到陈林森微凉的掌心温度,嘴角忍不住偷偷上扬。
第二天一早,县城就炸了锅。
庙会的日子,十里八乡的社员都往城里涌,老鼻子人了!
街两旁摆满了摊子,国营饭店的窗口飘出馒头的麦香,卖冰糖葫芦的老汉挎着草筐,吆喝着“酸甜开胃,一咬爆汁儿”;
糖画艺人旁边围满了孩子,手里的勺子转得飞快,眨眼就画出个“红灯记”里的李玉和;
还有卖毛主席像章、红宝书的摊子,大娘们围着挑挑拣拣,嘴里念叨着“给娃求个平安,好好学习”。
墙上刷满了“劳动最光荣”“团结就是力量”的标语,红得晃眼。
金妙兰跟着金父出门时,街上已经挤得水泄不通。
“慢点走,别挤着。”金父护着女儿,时不时给她指着路边的热闹,“你看那扭秧歌的,爸爸小的时候跟着爷爷看过,可有意思了。”
顺着父亲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街口空地上,一支秧歌队正扭得欢。
十几个汉子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彩衣,腰间系着宽腰带,手里甩着红绸手绢,踩着鼓点“咚咚锵、咚咚锵”地转着圈。
领头的是公社的老支书,脸上画着淡妆,手里摇着个拨浪鼓,引得围观的人阵阵哄笑。
旁边的锣鼓队敲得震天响,鼓手们光着膀子,汗珠顺着脊梁骨往下淌,嘴里还嗷嗷喊着号子,那股子热闹劲儿,把整个庙会的气氛都推到了顶点。
“这秧歌扭得,真地道!比去年公社汇演的还带劲!”围观的老乡拍着手叫好。
金妙兰也看得入了神,笑着拍手。
可就在这时,脚下的地面突然“轰隆”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拱动。
起初没人在意,只当是附近基建队挖沟夯地基,可那震动越来越厉害,脚下的青石板竟开始裂开细纹,路边堆着的砖垛都晃了晃。
“咋地了?地震了?”有人慌了,停下手里的活儿四处张望,红袖章都歪到了肩膀上。
锣鼓声戛然而止,扭秧歌的汉子们也停了下来,你看我我看你,满脸茫然。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巨响,秧歌队中间的地面突然塌陷,黑漆漆的洞口里,猛地窜出十几具浑身裹着泥土的尸俑!
那些尸俑青面獠牙,浑身是土,胳膊腿僵硬地摆动着,一出来就朝着人群扑去。
有人来不及反应,被尸俑一把抓住,惨叫声瞬间响彻街头。
“妈呀!诈尸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原本热闹的庙会瞬间乱成一锅粥。
人们像没头苍蝇似的四处逃窜,哭喊声、尖叫声、摊子倒塌的声响混在一起,场面混乱不堪。
金妙兰吓得浑身发抖,金父连忙把她护在身后,拉着她往旁边的国营商店里躲。
“别慌,别慌!”金父声音发颤,可手心全是冷汗。
他活了大半辈子,经历过战乱,却从没见过这般恐怖的景象。
就在这时,那塌陷的洞口里,又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
紧接着,一口黑沉沉的棺椁猛地破土而出,“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棺盖瞬间崩飞。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棺中缓缓升起,那身影浑身呈青黑色,皮肤坚硬如铁,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双眼却泛着猩红的光!
“是……是西山那口土行棺!”金妙兰浑身一僵,想起在地下通道里的恐怖经历,牙齿都开始打颤。
尸王甫一现身,就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音像闷雷似的滚过街头。
那些泥尸俑像是得到了指令,更加疯狂地扑向人群,凡是被它们抓住的人,瞬间就被撕咬得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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