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建设规划的前期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已经三个月了。冰城市政府大楼里,经常通宵亮着灯。规划局、交通局、发改委的同志们知道,这关乎冰城的未来,个个都铆足了劲。
但坐在总指挥办公室里的苏晨,此刻却面对着巨大的压力。
墙上的挂钟指向晚上九点,会议室里烟雾缭绕——虽然苏晨自己不抽烟,但几位副局长都熬得眼圈发黑,靠香烟提神。
“数据再核对一遍。”苏晨指着厚厚的规划文本,“第三部分的经济发展预测,必须用最保守的算法。”
“苏书记,如果用保守算法,我们的客流量预测可能达不到国家要求的每日每公里七千人次的门槛。”交通局的王副局长小心翼翼地说。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大家都知道,地铁审批有硬性指标:市区常住人口三百万以上,地区生产总值一千亿元以上,财政收入一百亿元以上,规划线路的客流规模达到单向高峰每小时三万人以上。
前几项冰城都勉强达标,唯独这个“客流规模”是道坎。
“做两套方案。”苏晨斩钉截铁,“一套按实际预测,一套按保守预测。同时,把老工业区改造、新区开发带来的潜在客流增长因素详细论证。”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三月的冰城,夜晚依旧寒冷,远处的松花江冰面还未完全融化。
“同志们,咱们现在做的事情,是在为冰城未来三十年的发展铺路。”苏晨转过身,“我知道大家辛苦,但这件事,再难也要办成!”
散会后,苏晨独自留在办公室。他翻开通讯录,目光停留在“周明远”这个名字上。
周明远,国家发改委发展规划司司长,比他大两届的师兄。两人师从同一位导师——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的院长吴教授。那些年在吴教授家的书房里,两人经常为某个问题争得面红耳赤,然后又被师母叫去吃饭,师母亲手做的红烧肉,是他们共同的记忆。
苏晨记得,周明远比他早两年毕业,直接进了国家计委(发改委前身)。他则是从中央下放选择回到地方,从地方干起。这些年,两人的仕途轨迹不同,但每逢春节,都会相约去给老师拜年。
苏晨端起已经凉了的茶,喝了一口。他深知体制内的规矩——公事公办,不走人情。但他更清楚,如果完全按部就班,冰城的地铁规划很可能在发改委排队排上两三年,而冰城等不起。
斟酌再三,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五声才被接起。
“喂?”是周明远沉稳的声音。
“明远师兄,是我,苏晨。”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传来爽朗的笑声:“苏晨?哈,咱们的省委常委大人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师兄别拿我开玩笑了。”苏晨也笑了,“听说你在发改委干得风生水起,规划司的大笔一挥,可都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大项目。”
“行了行了,咱们师兄弟就别客套了。”周明远语气亲切,“我看到新闻了,你在冰城搞出不少动静啊。供热领域那一仗打得很漂亮,抓了人,稳了民生,现在省里上下都对你刮目相看吧?”
“都是分内工作。”苏晨语气诚恳,“师兄,我这次打电话,确实是有事相求。”
“你说。”周明远的语气认真起来。
“冰城的地铁建设严重滞后,现在只有两条不完整的线路,形不成网络,覆盖率很低。交通拥堵已经到了制约经济发展的地步。”苏晨言简意赅,“我们正在做新一轮的地铁建设规划,准备上报国家发改委审批。”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地铁审批,现在卡得很严。”周明远的声音变得严肃,“你知道,前几年有些地方过度建设,债务风险凸显。现在发改委对城市轨道交通的审批,慎之又慎。你们的基础条件怎么样?”
“我们做了充分论证。”苏晨翻开着面前的资料,“冰城市区常住人口五百二十万,去年地区生产总值五千八百亿,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四百三十亿。规划的五条新线,我们都请同济大学、北京交大的专家团队做过客流预测和经济效益分析。”
“硬指标都达标了?”
“基本达标。就是客流预测这块,我们正在做更精细的测算。”苏晨实话实说。
周明远在电话那头沉吟着。苏晨能听到翻纸页的声音——师兄大概是在查看什么资料。
“冰城的情况我了解一些。”周明远终于开口,“老工业基地,转型压力大,基础设施欠账多。从国家战略层面,东北振兴确实需要这样的重大项目拉动。”
他顿了顿:“苏晨,咱们师兄弟,明人不说暗话。如果你的方案确实过硬,这个忙我一定帮。规划司这边,我可以帮忙推动,在合规的前提下加快流程。”
苏晨心头一热:“谢谢师兄!”
“别急着谢。”周明远语气郑重,“我有两个前提。第一,你们必须通过住建部和省建设厅的前置审核,把基础工作做扎实,不能有任何硬伤。第二,方案本身必须经得起推敲,我可以帮你推动,但不能违规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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