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砚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不置可否。他目光扫过屋内众人,除了分到豆浆的几位,还有几个过来帮忙打下手的女工,她们虽不敢靠近,但那渴望的眼神,却频频瞟向那还剩大半盆的、热气腾腾的甜豆浆。门外,那些正在清扫院落、或刚刚干完活的男工,也都有意无意地朝这边张望,喉结滚动。
“哎呀,差点忘了刘队长!”李小草轻呼一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有些懊恼,连忙又舀了满满一大碗,递给身边一个看起来颇为伶俐的女工,“小莲,快,把这碗给刘队长送去。”
“是,二少奶奶!”名叫小莲的女工连忙咽下口水,双手接过滚烫的陶碗,小心地捧了出去。
不多时,刘铁牛就端着一碗豆浆站在堂屋门口,他没有进来打扰,只是向着屋内深深鞠了一躬,声音洪亮地喊道:“谢谢东家!谢谢小娥姑娘!”
他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那温润的甜意瞬间在口中化开,顺着喉咙一路暖到胃里。这熟悉的、又遥远的味道,让他鼻子微微一酸,仿佛驱散的不只是这严冬的寒意,还有多年来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种种委屈。在赵家,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被尊重、被看重,这种滋味,比豆浆更甜,也更暖人心。
“刘队长客气了,这是你应得的。”李小草在屋内回道,语气自然。
赵砚这才含笑点了点头,夸赞道:“嗯,这回分得不错。”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个道理,放在治家上同样适用。周大妹和李小草共同掌管家中钱粮用度,关键时刻,心肠必须硬,分寸必须明。若守不住规矩,滥施恩惠,久而久之,底下人便会觉得理所当然,甚至得寸进尺,忘了本分。徐有德一朝失势,多年积威瞬间崩塌,不正是因为平日里作威作福失了人心,危急时又无真正恩义维系,最终被反噬么?
周大妹性子敦厚,赵砚不太担心她会无故苛刻,反而要提点她不可过于心软。他更担心的是年纪尚小、心思单纯的李小草,能否把握好其中的分寸。一碗豆浆,全分给下人,穷不了赵家;全留着自己喝,也富不了多少。关键在于,通过这看似微小的分配,将“规矩”、“亲疏”、“赏罚”的种子,悄无声息地种下,并让人心服口服。
“公爹,您快趁热喝吧,凉了就有豆腥味了。”周大妹提醒道。
赵砚依言,端起碗喝了一口,醇厚的豆香混合着恰到好处的甜意,令他满意地颔首:“自家磨的豆浆,豆香味就是足,糖也放得正好。”
这才是真正的、无添加的现磨豆浆,远非上辈子那些充斥“科技与狠活”的饮品可比。
接着,赵砚将剩余的豆浆悉数倒入几个早已备好的大木盆中。周老太将调好的卤水(用石膏或盐卤)缓缓注入,赵砚则用长勺沿着一个方向轻轻搅动,使其充分混合。不多时,盆中的液体便开始凝结,出现了洁白细嫩的豆花。
“光喝豆浆不过瘾,”赵砚看着成形的豆花,笑道,“我给你们露一手,做个甜豆花和咸豆花尝尝!”
“豆花?那自然是吃咸口的,放些酱醋、香油、榨菜末,撒点葱花,那才叫美味!甜的……那能吃吗?”周老太闻言一愣,满脸不解,仿佛听到了什么离经叛道的吃法。
吴月英也点头附和:“我也觉得咸的好,放点辣子更开胃。甜的豆花……还真没试过,想想都觉得怪。”
“干娘,豆花是什么呀?比豆浆还好喝吗?”花花仰着小脸,好奇地问周大妹。
“干娘,我喜欢吃甜的!”小草也拉着李小草的手,奶声奶气地说。
这两个小丫头连豆浆都是头一回正经喝,哪里知道甜咸之争。
“我……我也没吃过豆花呢。”周大妹老实回答。
李小草也皱着小脸,有些难以想象:“豆花……不都是用来做菜的吗?做成甜的……能好吃吗?”
见几个女子为此争论起来,赵砚不由莞尔。上辈子,关于豆腐脑(豆花)甜咸之争,可是网络上经久不衰的话题,南北网友为此“大打出手”者不在少数。但在赵砚看来,这争论其实有其历史渊源。豆腐虽历史悠久,但在古代,糖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是奢侈品,而盐、酱、醋等调味品则相对易得。久而久之,咸口豆花便成了主流。随着时代发展,经济重心南移,制糖技术进步,糖不再那般金贵,加之南方气候湿热,甜食更受欢迎,甜豆花才逐渐兴起,形成了南北风味差异。
不过,在赵砚个人口味上,他坚定不移地站甜党!
“干娘,您先尝尝这甜豆花!”赵砚盛了一小碗,淋上红糖水,递给周老太。
老太太迟疑地接过,小心尝了一口,脸上的皱纹都聚拢了,咂摸咂摸嘴,终究没好意思说难吃,只是委婉道:“三儿啊,这……甜是甜,就是……有点齁嗓子。”
吴月英也尝了一口,表情有些微妙:“味道……是挺特别的,甜滋滋的,就是感觉……不太像在吃豆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