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粘稠的黑暗深渊中上浮,最先感知到的并非声音或光线,而是一种无所不在的钝痛,仿佛整个身体被塞进了一个生锈的、正在缓慢碾压的机器里。每一块骨头,每一束肌肉,甚至每一寸皮肤,都在发出无声的、疲惫到极致的呻吟。与之相伴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湿冷,如同躺在一块刚从阴冷河床里捞出的巨石上,寒气穿透了早已破烂不堪、浸透不知是汗水、血水还是地下潮气的衣物,直抵脏腑。
我费力地睁开眼,眼皮如同挂着铅坠。视野里是一片模糊的、晃动的幽绿色微光,并非我们携带的任何照明设备发出的光芒,而更像是某种苔藓、地衣或者残存能量散发的冷光,勉强勾勒出一个低矮、潮湿的天然岩洞轮廓。洞顶垂挂着湿漉漉的钟乳石,不断有冰冷的水珠凝结、滴落,发出清晰而单调的“嘀嗒”声,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
我还活着。
这个念头带来一丝虚弱的庆幸,旋即被更深的疲惫和担忧淹没。爆炸……那毁天灭地的最后景象如同烙铁烫在记忆里。阿努尔呢?葛艳呢?其他人呢?
我挣扎着,用尚能活动的右手臂肘部支撑,极其缓慢地侧过身。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刚刚凝聚起的一丝力气,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喉头涌上一股腥甜。我强忍着,目光急切地扫视周围。
岩洞不大,大约几十平米,地面崎岖不平,积着深浅不一的水洼。借着那幽绿微光,我看到不远处——
于胖子仰面躺在一块略干燥的石头上,胸膛微弱起伏,脸上、身上沾满了黑灰和干涸的血迹,一只胳膊不自然地弯曲着,可能骨折了。他旁边的李义明蜷缩在岩壁凹陷处,眼镜碎了一半,歪歪斜斜地挂在脸上,脸色惨白,双目紧闭,但嘴唇还在轻微颤抖。
我的心猛地一紧,继续搜寻。
在岩洞另一侧,靠近一个较大水洼的地方,我看到了葛艳。她靠坐在岩壁下,左小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显然是严重扭伤或骨折。她的脸色同样苍白,额头有一道血痕,但她的眼睛是睁开的!正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手里紧握着一把已经没了子弹的猎枪,当成拐杖般杵在地上。看到我醒来,她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亮光,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因干渴和虚弱没能发出声音。
老鬼……我花了几秒钟才在更暗的角落里找到他。他半跪在一块岩石后,背对着我们,面朝岩洞唯一的出口——一条狭窄、向下倾斜的缝隙。他保持着戒备的姿态,手里紧握着那把卷了刃的开山刀,肩膀处衣服被撕裂,露出下面包扎粗糙、仍在渗血的伤口。他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守卫着这个临时的避难所。
阿努尔……阿努尔不在视线内。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难道他……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仿佛金属摩擦的“沙沙”声,从岩洞深处、老鬼警戒方向之外的某个阴影里传来。我们所有人瞬间绷紧了神经!老鬼握刀的手更紧,葛艳也挣扎着调整了姿势,于胖子似乎也被惊动,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阴影蠕动,一个高大的、有些踉跄的身影,扶着湿滑的岩壁,缓缓走了出来。
是阿努尔!
他还活着!
但样子……惨不忍睹。他身上的黑袍几乎成了碎布条,勉强挂在身上,露出下面遍布的、新旧交叠的狰狞伤疤,以及更多新鲜的可怖伤口。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臂——从肩膀到小臂,皮肤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焦黑色,仿佛被高温瞬间碳化,又像是被某种剧毒能量侵蚀,皮肉翻卷,甚至能看到下面发黑的骨头!伤口没有流血,却散发着淡淡的、令人不安的焦糊与腥甜混合的气味。他的脸色灰败,嘴唇干裂出血,眉心那道使用“破妄之印”留下的血痕已经结痂,但周围皮肤呈现出不祥的青紫色。唯有他那双眼睛,虽然布满血丝,却依旧保持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冷静和锐利。
他走到岩洞中央相对开阔的地方,背靠着岩壁缓缓滑坐下来,动作间牵动伤口,让他闷哼了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都……还活着?”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难以辨认,像是砂纸摩擦石头。
葛艳艰难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阿努尔那可怖的左臂上,眼中充满了震惊和忧虑。“你的手……”
阿努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焦黑的左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不属于他。“巫心血核最后的反噬……废了。”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能捡回命,已是侥幸。”
废了?一条手臂就这样废了?我们看着他,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这个神秘、强大又危险的男人,为了摧毁那颗邪异的巫心,付出了如此惨烈的代价。
“其他人怎么样?”阿努尔喘了口气,问道。
“胖子可能骨折,四眼昏迷但呼吸还算平稳,林子醒了,我腿断了,老鬼肩伤。”葛艳言简意赅地汇报,目光却始终没离开阿努尔,“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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