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天阁引弦轩的晨阳总带着松墨香。阿弦坐在临窗的案前,指尖抚过引弦琴的断纹,琴身泛着温润的光——这是他花了三十年修复的珍品,弦轴里嵌着慕清弦当年从同心崖采来的音誓之藤,琴底的刻字“弦上引”已被岁月磨得发亮,却仍能看出当年落笔时的郑重。
“阿公,该教我弹‘约定调’了。”阿商抱着复刻的引弦琴走进来,琴身的漆色还带着新木的浅黄。她腕间的护音铃胎记泛着四色光,与案上的旧琴产生共鸣,琴腹中突然传出极轻的震颤,像谁在里面轻轻哼着调子。
阿弦笑着点头,从琴盒底层取出个褪色的锦袋。袋中躺着张泛黄的宣纸,是慕清弦的手谕,字迹清瘦却有力:“琴者,心之声也,弦可断,心不可闭。”纸边粘着半片干枯的音藤叶,叶纹与阿商琴上的音孔痕完美重合。“这是当年慕阁主留给后人的话。”他将手谕铺在琴谱上,“他说,好的琴音,该像忘忧巷的风,能容下清商的月,也能裹住俗韵的烟火。”
阿商按着手谕的指引调弦,指尖刚触到琴弦,琴身突然剧烈震颤。淡金色的光流从弦轴涌出,在半空凝成两个虚影——是慕清弦与夜离痕,正围着张残破的琴谱争论。“你这浊羽弦太刚,得掺点清商的柔。”慕清弦的指尖划过琴弦,“未来若有新音出现,别问该不该,先问愿不愿共奏。”夜离痕哼了声,却还是将旷野弦的丝抽了一缕,缠在清商弦上:“记住了,是‘共奏’,不是‘臣服’。”
虚影消散时,琴弦上的光流凝成细小的五色纤维,顺着阿商的指尖钻进她的琴里。她试着弹了个音,琴音竟比刚才温润了许多,像浸过忘忧巷的晨露。案头的共鸣石突然亮起,映出引弦琴的内部结构:原来慕清弦早就在琴腹里藏了夹层,里面塞满了五色音藤的碎末,还有张用裂帛渊赤砂写的小字:“待混音体能自然控四音时,此弦自会认主。”
“这是跨越三代的约定啊。”阿弦望着共鸣石的光,眼眶有些发热。他想起年轻时修复此琴的艰难:清商的云纹丝总与浊羽的弦线相斥,直到他将忘忧巷的泥土、杂音谷的虹彩粉混进胶里,琴弦才终于安稳。如今看来,慕清弦早就料到,真正的和鸣,从来需要打破“纯”的执念。
引弦轩的窗台上,阿弦种下的和鸣草开得正盛。四色花瓣围着颗小小的琴形露珠,露珠滴落时,琴音突然变得不一样了——能清晰地映出听者的心声:阿商听见自己对未知域的好奇,阿弦听见对故人的思念,连窗外飞过的清商信鸽,都在琴音里留下对同伴的牵挂。
“是‘共情琴’!”阿商惊喜地抚琴,“它能听懂人心!”琴音顺着风飘出引弦轩,钧天阁的弟子们纷纷停下练琴,琴音里的温柔让他们想起:清商的“雅”从不是孤高,是能理解浊羽的“烈”,能包容俗韵的“杂”,能欣赏异音的“奇”。一位总爱挑剔俗韵的长老红了脸,默默将琴谱里“绝俗”二字划去,改成“融俗”。
傍晚时分,阿商弹起新创的“约定调”。琴音穿过钧天阁的云,引来六界各地的琴师共鸣。裂帛渊的族人用旷野弦应和,弦声里带着地脉的沉厚;异音族的引音管吹出虹彩的旋律,与琴音缠成光带;人间的凡人品着茶,用筷子敲着碗沿打节拍;连杂音谷的回声叶都自发颤动,将琴音折射成漫天星子。
共鸣石收集着各地的琴音,在案上拼出一行字:“我们都在等新的乐章。”阿弦看着字笑了,从琴盒底层抽出块衬布——是苏引商绣的,针脚不算精致,却透着股实在的暖。布上用青线绣着行小字:“弦在,人在,和鸣在。”衬布的边角还沾着点竹音涧的泥土,与引弦琴琴底的泥痕完全吻合。
“这才是最结实的约定。”阿弦将衬布铺在阿商的琴盒里,“不是写在纸上的规矩,是藏在心里的念想。”阿商摸着布上的字迹,护音铃胎记突然发烫,与琴身的光流一起,在墙上投出幅遥远的画面:未知域的生灵正围着一架陌生的乐器,他们的音波虽然混乱,却在“约定调”的共鸣下,慢慢显出和谐的轮廓。
夜深时,引弦琴的琴弦还在轻轻颤动。阿商将琴收入盒中,发现琴盒的夹层里藏着个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慕清弦与苏引商的名字,中间用音藤缠着个“和”字。木牌的边缘,还有夜离痕用赤砂补的小缺口,像个调皮的笑脸。
“他们早就把路铺好了。”阿商将木牌贴身收好,四色光晕在她周身流转,与引弦琴的余韵、老槐树的晶核、共鸣池的涟漪产生共振。她知道,这琴弦上的约定,从来不是束缚,是让后来者敢往前走的底气——就像慕清弦的琴能容下浊羽的弦,苏引商的笛能裹住异音的虹,未来的路,也该容得下更多陌生的、新鲜的声音。
晨雾再次漫进引弦轩时,阿商背着引弦琴走出钧天阁。琴盒里的衬布在风里轻轻晃动,绣着的“和鸣在”三个字,与远处共生树的叶声、碎音崖的泉鸣、人间梯田的谷响缠在一起,像句被时光反复打磨的誓言,在六界的风里轻轻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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