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东四牌楼的陈宅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回不是要杀人,是要“掏洞”。
陈洪别看在宫里是个人精,在贪钱这方面,那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
这宅子从外头看就是个稍微气派点的三进院子,可等冯保带人进去这一敲……好家伙!
“咚咚。”
冯保拿着把小锤子,敲了敲书房里那堵看似平平无奇的灰墙。
声音发空。
“给我砸!”
几个东厂大力士抡起大锤,“哐”的一下,砖屑纷飞。
里头哪里是什么砖?
一堵墙的夹层里,码得整整齐齐,全是金条!
就像砌墙一样,一块压一块,密不透风。
金子不知存了多久,都有点发乌,但这沉甸甸的分量是做不得假的。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一个小太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手里的本子掉在地上,“老祖宗,这得有两三万两金子了吧?”
“出息!”
冯保瞥了他一眼,心里却也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
这陈洪平时装得清廉,穿着洗得发白的道袍,原来把龙袍穿这里面了!
但这只是开胃菜。
随着地窖被起开,密室被打破。
白银像是不要钱的烂土块一样被搬出来,在院子里堆成了一座银山。
旁边还有整筐整筐的南海珍珠、一人多高的红珊瑚树、镶满宝石的西洋自鸣钟……
贫寒小家?这分明就是小半个国库!
可等到所有箱笼都被翻遍,冯保的脸色却凝重起来。
他在找一样东西,一样比这金山银海还要命的东西。
“报!在床底下的暗格里发现了这个!”
一个心腹番子急匆匆跑来,手里捧着一个黑漆漆的、包着铁皮的账册。
冯保一把抓过来。
账册不厚,封皮都磨毛了边。但这分量在冯保手里比几十万两金子都沉。
翻开第一页。
“嘉靖三十年,吏部给事中张秉壶,受银三千两,为其遮掩江南亏空……”
“嘉靖三十二年,兵部员外郎李扶光,赠美人二,为其谋得陕西军粮采买一职……”
一页,两页……一百页。
冯保的手指都在抖。
这本子上密密麻麻记了不下五百个人的名字!其中三品以上的大员就有几十个!
这是一张网!
一张能把半个大明朝堂都罩在里面的因果网!这要是捅出去,大明朝的官场明天就得瘫痪一半!
“陈洪这老狗……”
冯保倒吸一口凉气,把账本死死揣进怀里,“这东西比炸药还狠。”
……
半个时辰后。
西苑。
嘉靖帝手里那根正在敲磬的金锤子,停在了半空。
他的面前,摆着冯保刚呈上来的那本黑账,旁边是抄家所得的财物清单。
黄金一百一十万两。
白银七百八十万两。
奇珍异宝折价五百万两。
嘉靖帝看着一串串数字,那个气啊,气得胸口都疼。
他年年为了修个宫殿都要跟户部那帮铁公鸡吵架,结果自己身边这条养了十几年的狗,居然趴在自己身上吸了这么多血!
“这就是朕的好奴才!”
嘉靖帝猛地把清单摔在吕芳脸上,“一千多万两!!那是朕三个国库的存银!!
他陈洪怎么敢?啊?!怎么敢?!”
吕芳跪在地上,把头埋得极低,一声不敢吭。
他知道,这会儿说什么都是错,皇上这是动了真火,也是动了真心疼。
嘉靖帝又抓起那本黑账。
翻了几页,脸色更是黑得像锅底。
“杀……都该杀!!”
嘉靖帝手指颤抖指着书上的人名,“吏部、兵部、甚至顺天府……这里头一半都是他陈洪的人!
朕这江山,到底姓朱还是姓陈?!”
若是换了太祖朱元璋,这会儿锦衣卫的绣春刀估计都要卷刃了。
但嘉靖不是太祖。
他虽然狠,但他更懂得“平衡”,也更在乎“成本”。
要是把这本子上的人都杀了,明天谁给他干活?谁给他征税?
大明的架子立马就得散。
他喘了几口粗气,眼神在疯狂和理智之间拉扯。
最终,他闭上了眼。
“吕芳。”
“奴婢在。”
“把这账本……抄一份。”嘉靖帝的声音变得疲惫而阴冷,“原件,送去舟山,给顾铮。”
吕芳浑身一震。
这不仅仅是送账本,这是要把悬在百官头上的那把刀柄,递到顾铮手里啊!
“钱,全都拉走。”
嘉靖帝这会儿心也不疼了,只有决绝,“不管是金的还是银的,一个铜板都不许留!全给顾铮!
告诉他!
这钱是朕从那些蛀虫牙缝里抠出来的!让他给朕好好地花!
把船给朕造大了!把炮给朕铸好了!
账本上的人……哼。”
嘉靖帝冷笑一声,“告诉顾铮,朕把这帮人的狗头先寄存在他们脖子上。
只要顾铮在一天,这帮人就得给朕乖乖当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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