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念安的一岁生日过后,秋意便浓得化不开了。院子里的老槐树,叶子染上深深浅浅的金黄,风一吹,便簌簌地落下一地,踩上去沙沙作响,像是秋天特有的私语。这日傍晚,天光收敛了午后的暖意,透出一种清澈的橘调,夕阳像个巨大的、温软的蛋黄,缓缓向着远山的轮廓沉下去,将天边晕染成一片瑰丽的锦缎。
周凛下班比平日稍早了些。他推开院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林秀正蹲在树下,耐心地拾掇着花坛里几株耐寒的秋菊,侧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温柔娴静。而他们的宝贝儿子小念安,正穿着厚厚的棉袄,像个圆滚滚的小熊,扶着院墙边专门为他安置的矮木栏,摇摇晃晃地练习走路。小家伙看到爸爸回来,立刻咧开没牙的小嘴,露出几颗珍珠米似的小乳牙,口齿不清地喊着:“爸……爸……抱!”
这一声呼唤,瞬间熨帖了周凛忙碌一天的疲惫。他冷硬的眉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下来,嘴角扬起清晰的弧度。他几步走上前,没有先去抱儿子,而是很自然地先走到林秀身边,伸手将她因蹲姿而微微滑落的一缕鬓发拢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脸颊,带着晚归的微凉和潜藏的温情。“忙什么呢?天快黑了,外面凉,当心着凉。”他的声音不高,却比平时温和许多。
林秀抬起头,对他笑了笑,脸颊因劳作和夕阳的映照泛着健康的红晕:“收拾一下,菊花还能开一阵子。念安看着呢,非要出来。”她说着,目光转向儿子,充满了慈爱。
周凛这才弯腰,一把将急不可耐、张开双臂求抱抱的儿子捞进怀里。小家伙到了爸爸结实有力的臂弯里,立刻满足地“咯咯”笑起来,小手好奇地去抓周凛军装上的风纪扣和肩章,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只有他自己才懂的“婴语”。周凛任由儿子“探索”,手臂稳稳地托着儿子的小屁股,那姿态熟练而充满安全感。
他抱着儿子,又向林秀伸出另一只空着的大手:“走吧,回家。晚饭想吃什么?我去做。”夕阳的金光正好落在他伸出的手掌上,那是一只典型的军人的手,指节分明,掌心有薄茧,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宽厚和可靠。
林秀看着伸到面前的手,又看看他怀里笑得无忧无虑的儿子,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她将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掌心,他的手指立刻收拢,将她微凉的手完全包裹住,那温热干燥的触感,从指尖一直传到心里。她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柔声道:“都行,你做什么我们都爱吃。”
于是,在这秋日傍晚的军区大院里,便有了这样一道温暖至极的风景:身材高大挺拔的周凛,左手稳稳地抱着咿呀学语、粉雕玉琢的儿子,小家伙安心地趴在爸爸宽厚的肩头,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被夕阳镀上金边的世界;他的右手,则紧紧地牵着林秀,两人并肩而行,步伐不快,却异常协调一致。
夕阳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再也分不开。周凛军装的硬朗线条,林秀衣衫的柔软轮廓,以及念安幼小身影的圆润可爱,在光影中构成了一种奇妙的和谐。他一边走,一边微微侧头,时而跟怀里的儿子低语两句,逗得小家伙咯咯笑;时而跟身边的林秀说些师部里的趣事,或是问问她今天在家如何。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像大提琴般悦耳,驱散了秋日晚风的微寒。
林秀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和身边人沉稳的气息,听着儿子快乐的笑声和丈夫温和的话语,只觉得岁月静好,莫过于此。她不再是最初那个在这个大院里小心翼翼、揣测不安的孤女,她是周凛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小念安依赖的母亲,是这个家不可或缺的女主人。这份笃定的归属感和幸福感,让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从容安详的光彩。
路上遇到相熟的邻居,看到这一家三口,无不投来羡慕和善意的目光。
“周师长,接秀秀和孩子回家啊?”王大姐笑着打招呼,眼神在周凛抱着孩子牵着妻子的手上打了个转,“瞧瞧这一家子,真叫人羡慕!”
周凛难得地没有只是点头示意,而是停下脚步,应了一声:“嗯,带孩子出来走走。”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自豪。
林秀也微笑着向邻居点头致意。她能感觉到,周凛握着她的手,似乎更紧了一些。这种无声的宣告和维护,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她安心。
快到家门口时,小念安大概是玩累了,小脑袋一歪,靠在周凛的肩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长睫毛像两把小扇子,盖住了乌溜溜的眼睛,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竟是睡着了。夕阳的光晕勾勒出他恬静的睡颜,像个纯洁无瑕的小天使。
周凛察觉到儿子的动静,立刻放轻了脚步,连带着和林秀说话的声音也压得更低,生怕惊扰了孩子的美梦。他低头看着儿子熟睡的小脸,眼神里的宠溺和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调整了一下抱姿,让儿子睡得更舒服些,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与他在训练场上那个雷厉风行、令人生畏的指挥官形象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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