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周家客厅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粥米的香气,一家四口围坐在餐桌旁用早餐。气氛比起月余前,已然松快了许多。周小军正埋头呼噜呼噜地喝着粥,周小花则用勺子小口小口地吃着鸡蛋羹,大眼睛时不时悄悄瞟向对面并排坐着的父亲和新妈妈。
周凛今日要出席师部的会议,穿着一丝不苟的军装,风纪扣扣得严严实实。他吃饭的速度依旧很快,但眉宇间惯常的冷硬似乎被这寻常的家常烟火气磨钝了些许棱角。林秀坐在他旁边,安静地吃着,偶尔会轻声提醒小花“慢点吃,别烫着”,或是给小军的空碗里再添半勺粥。这种互动自然了许多,不再是最初那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试探。
用完早餐,周凛拿起放在一旁的大檐军帽,准备起身。林秀也自然地跟着站了起来。他正要像往常一样径直走向门口,却见林秀微微上前一步,挡在了他面前。
“等一下,”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但更多的是某种已成习惯的关切,“衣领……有点没翻好。”
周凛的脚步顿住了。
若是在数月前,甚至几周前,这样的情形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他大概会身体一僵,下意识地避开,或者用一句冷硬的“不用”来阻断任何可能的近距离接触。他习惯了与人保持距离,尤其是肢体上的,那是他保护自己内心秩序的一种方式。
然而此刻,听到林秀的话,周凛的身体只是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那原本要迈出的脚步收了回来,高大的身躯定在了原地。他没有像过去那样立刻流露出戒备或不适,只是垂下了眼睫,目光落在林秀微微仰起的脸上,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算是默许。
林秀见他没动,心里那点小小的忐忑便消散了。她抬起手,纤细的手指伸向他的颈侧。那里,军装硬挺的领子内侧,有一小片因为穿衣时的匆忙,不听话地窝在了里面,使得外翻的领角看起来不那么平整利落。
她的指尖带着晨起的微凉,轻轻触碰到他颈侧的皮肤。那触感极其轻微,却像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锅,在周凛的感官世界里激起了巨大的涟漪。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指尖的柔软,以及那一点点凉意,与他皮肤下奔涌的、温热的血液形成鲜明对比。他的呼吸下意识地屏住了一瞬,全身的肌肉在那一刻本能地绷紧,那是长期军旅生涯形成的、对突然靠近的本能反应。
但这一次,那紧绷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他没有后退,没有躲闪。反而像是强迫自己,又或者是一种新生的、陌生的本能,将那瞬间涌起的、想要防御的冲动强行压了下去。他依旧稳稳地站着,甚至微微低下头,配合着她需要的高度,让她的动作能更省力些。
林秀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她的指尖灵巧地探入领口,将那片窝进去的布料轻轻地、耐心地捻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外翻的领角抚平,理顺。她的动作很轻柔,带着一种女性特有的细致和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物品。
整个过程中,周凛都异常安静。他能够闻到她发间淡淡的皂角清香,很干净的味道,与他熟悉的硝烟、汗水和钢铁的气息截然不同。他能看到她低垂的眼睫,在晨光中像两把小扇子,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离他这样近,近到他可以看清她脸颊上细微的、柔软的绒毛。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周凛心中蔓延开来。不是以往被冒犯领地的不适,也不是冰冷的疏离,而是一种……陌生的、带着些许痒意的暖流,从她指尖触碰的地方,悄然流向四肢百骸。那因她触碰而瞬间绷紧的背脊,竟在这无声的静谧和她轻柔的动作中,一点点地、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他不再僵硬。
这种变化,不仅周凛自己感觉到了,近在咫尺的林秀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起初碰到他时,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体一瞬的紧绷和抵抗,这让她心里也捏了把汗,动作更加小心。但很快,那股抵抗的力量就如潮水般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声的接纳和顺从。他甚至……微微低下了头。
这个认知让林秀的心尖微微颤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混合着淡淡的酸涩涌上心头。她知道,这对于周凛而言,是多么大的一种改变和让步。这不仅仅是一个衣领被整理好,更像是一扇一直紧闭的门,终于对她裂开了一道缝隙。
坐在餐桌旁的两个孩子,也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
周小军忘了喝粥,嘴巴微微张着。在他有限的记忆里,爸爸永远是高大、威严、不可触碰的。他从未见过有人敢这样靠近爸爸,更别提做如此亲密的举动。而爸爸,竟然……没有生气?也没有推开新妈妈?小男孩的心里充满了惊奇和困惑。
周小花则看得更专注些。小姑娘的心思更细腻,她看到新妈妈温柔地帮爸爸整理衣服,看到爸爸虽然没有笑,但脸色很平静,甚至……好像没有那么冷了。她忽然觉得,这样的画面很好看,很温暖。她悄悄弯起了嘴角,小声对哥哥说:“哥哥你看,爸爸和新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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