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如钩,清冷的光辉吝啬地洒落在废墟之上,将断壁残垣勾勒出森然的轮廓。黑死牟高大的身躯矗立在月光下,六只妖异的眼眸如同深渊,静静注视着前方那个摇摇欲坠,却依旧紧握着刀的身影。
他通过通透世界,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流淌在对方血脉深处的,与他同源,却又走向了截然不同道路的力量——属于继国一族的血脉。这感觉让他那颗早已冰冷死寂的心脏,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是厌恶?是怀念?亦或是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可能存在的“同类”的审视?
“我察觉到了,你的体内,流淌着继国之血。”黑死牟的声音低沉沙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名梨花雪。梨花雪面无表情地说。
“为何要执着于这脆弱不堪的人类之躯?拥抱永恒,舍弃这终将腐朽的皮囊,你的剑,方能触及真正的至高之境。”
他的劝诱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力量,直指梨花雪此刻身体的极限与内心的坚持。
梨花雪没有回答。她只是微微喘息着,用撕下的、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条,死死勒住左肩那不断渗血的伤口,动作因疼痛而有些颤抖,但眼神却冷得像万载寒冰。她的沉默,本身就是最明确的回答——做梦。
黑死牟的六只眼眸微微眯起,似乎对这份顽固感到一丝不悦,但更多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了然。
“强撑至此,呼吸已乱,肢体已疲。身为女子,能战至此时,已属难得。但,无意义的抵抗,不过是延长痛苦。”
他陈述着事实,语气中不带嘲讽,却比任何嘲讽都更令人绝望。他看得出,眼前这个年轻的雪柱,已是强弩之末。
梨花雪依旧没有说话。包扎好肩伤,她又迅速点了身上几处大穴,勉强止住其他伤口流血。她调整着呼吸,尽管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火辣辣的疼痛,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残存的力量一点点凝聚。她的态度鲜明无比——死战,到底。
看到她这番沉默却决绝的姿态,黑死牟那六只如同柠檬切片般的眼眸中,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赏。
这份宁折不弯的意志,这份在绝境中依旧燃烧的战意,确实……有几分他记忆中,那个他穷尽一生也无法超越的弟弟,继国缘一的影子。但也仅此而已。在他看来,错误的道路,终究只会通往毁灭。
“既然如此……”黑死牟缓缓抬起了手中的虚哭神去,那扭曲的刀身反射着残月的光,散发出不祥的气息。“便让你见识一下,何谓真正的‘月’。”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梨花雪动了!
她没有等待对方蓄势,而是选择了主动进攻!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仇恨,都凝聚于这突进的一刀之中!
“雪之呼吸·柒之型·冰天·一闪!”
她的身影化作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淡蓝疾影,速度快得惊人,“冰痕”直刺,目标明确——黑死牟那覆盖着诡异斑纹的脖颈!这一击,毫无保留,是她此刻所能爆发出的极致速度与精准!
“铛!铛铛铛——!”
金铁交鸣之声骤然炸响,如同疾风骤雨!在皎洁的月光与弥漫的冰尘中,两道身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交错、碰撞!梨花雪的剑如同暴风雪中的冰棱,迅捷、刁钻、狠辣,每一剑都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与致命的紫藤花毒。而黑死牟的虚哭神去,则如同无处不在的月光,看似缓慢,却总能后发先至,精准地格挡、卸开梨花雪的所有攻击。
火星在每一次碰撞中迸溅,冰屑与诡异的月刃形剑气四散纷飞,将周围的地面切割得千疮百孔。
转眼间,十几招已过。
表面上,竟是……不相上下?!
然而,梨花雪的心却沉了下去。通透世界让她比任何人都清晰地“看”到,黑死牟那如同深渊般浩瀚的力量,仅仅动用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格挡精准得如同机械,没有任何多余的消耗。他并非无法迅速击败自己,他是在……放水!如同猫捉老鼠般,想要一点点磨灭她的斗志,摧毁她的信念,让她在无尽的绝望和体力消耗中彻底崩溃!
「不能这样下去……必须打破他的节奏!哪怕只有一瞬间的机会!」
一个念头在梨花雪脑海中闪电般划过。她猛地一咬牙,做出了决定。
她的攻势,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剑招不再如之前那般凌厉连贯,呼吸也变得越发急促和紊乱,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这倒不全是装的)。在一次格挡开黑死牟随手挥出的月刃后,她甚至脚下踉跄了一下,握着“冰痕”的手腕猛地一抖,仿佛因为力竭,刀险些脱手!
“丫头!!”蹲在远处残垣上紧张观战的雪鸦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叫道,“撑住啊!别放弃!砍死那个六眼柠檬!为了炼狱!为了你爹!为了大家!加油啊!!”它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焦急与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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