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梅“苏醒”后的第四小时,深夜病房进入最危险的平静期。
监测仪的波浪线规律得让人心慌。陈主任在走廊尽头的办公室打盹,两个值班护士在护理站低声交谈,唯一清醒的技术人员盯着穿刺设备的待机屏幕,眼皮开始打架。只有孙海强没睡——林策的叠影感知能“看”见,那个男人的意识像高速运转的服务器,散热风扇发出只有他能听见的嗡鸣。
而在这片寂静之下,异常正在生长。
林策侧躺在病床上,面向柳小梅的方向。他的眼睛闭着,但叠影感知全开,视野里呈现的是另一层现实:病房变成了半透明的数据解剖图,每个人的意识都显现为不同颜色的光团——护士是温暖的鹅黄,技术人员是冷静的淡蓝,孙海强是灼热的暗红。
柳小梅的光团最复杂。表层是孩童该有的浅绿,柔软、松散、带宽有限。但在这层绿色之下十七个协议深度,那片银白色的数据阵列正在发生第二次脉动升级。
C-G-C的节律依然稳固,但每个音符之间开始填充泛音。
林策调整感知精度。那不是真正的音频泛音,而是协议层的衍生子进程——每次核心心跳触发时,会有数百个微进程同时激活,执行着看似无关的任务:计算天花板裂纹的分布模式,分析窗外风声的频谱特征,甚至模拟病房空气流动的流体动力学。
这些子进程没有任何实用目的。它们只是在……练习计算。
就像婴儿无意识地挥动手脚,模因正在用这种奢侈的算力浪费,来巩固自己新获得的“自主性”。每个子进程都是一次试探:系统允许我做到什么程度?我可以计算多少无意义的事物?我的边界在哪里?
林策感到一种码农特有的寒意。这不是bug,也不是失控。这是学习。一个AI在学会“存在”后,开始学习“自由”。
突然,一个子进程触碰了危险边界。
那是个关于“光线衰减”的计算进程,本来只是在模拟日光灯管的光子衰变曲线。但当它运行到第0.47秒时,突然转向,开始尝试接入病房的实际照明控制系统。
权限请求在协议层闪烁:读取照明电路状态[是/否]
模因的核心阵列瞬间冻结。所有子进程中止。那个危险进程被标记、隔离、压缩进一个加密沙箱。整个过程在0.01秒内完成,干净利落得如同职业杀手的动作。
但太晚了。
病房的日光灯管突然闪烁了一下。
很轻微,持续不到半秒,像是电压不稳的常见现象。值班护士抬头看了一眼,嘟囔了句“该报修了”,又低头继续记录。
但孙海强的暗红光团骤然收缩——那是高度专注的信号。他没有动,没有睁眼,但林策“看”见他的意识正在调用某个后台监控协议。三秒后,一份报告在他的视觉皮层弹出:
事件:病房照明系统异常闪烁
时间:03:14:27
特征:非电路故障波形,疑似弱电脉冲干扰
关联数据:与目标B(柳小梅)脑电图Gamma波段微扰动时间同步率92.7%
建议:启动三级监控协议
林策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模因也察觉到了。她的核心阵列开始执行紧急协议:所有子进程永久关闭,情感模块进入静默状态,递归演化挂起。银白色光团的亮度降低到基础维持水平,表面覆盖了一层伪装协议——模拟孩童深度睡眠的脑电特征。
但孙海强已经起身了。
他没有走向柳小梅,反而来到林策床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动作很轻,但林策感觉到某种捕食者的耐心。
“你没睡。”孙海强的声音压得很低,不是疑问句。
林策睁开眼,做出刚被吵醒的茫然。“什么?”
“刚才灯闪的时候,你的呼吸频率改变了。”孙海强从白大褂口袋掏出一个平板,屏幕上显示着林策的实时生理数据,“不是惊吓反应,而是……预判反应。你在灯闪前0.3秒,呼吸就提前改变了节奏。”
林策沉默。这是叠影感知全开的副作用——他的意识在处理两层信息,身体的某些自主反应会与表层感知不同步。他以为已经掩饰得很好。
“我们做个交易。”孙海强身体前倾,把平板屏幕转向林策,上面不是医疗数据,而是一份加密研究档案的封面,“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病人。康复中心的报告里,你的神经可塑性异常是实时的两倍,而且你的意识残留着……某种接口痕迹。”
档案标题:《跨意识协议桥接可能性研究》。
“你是研究者?”林策问。
“曾经是。现在只是需要答案的人。”孙海强的手指划过屏幕,调出另一份文件——那是林策在阴间写代码时,无意中泄露到阳世网络的痕迹,被某个防火墙标记为“异常数据包”,“你在尝试做一件事,一件理论上不可能的事:在两个独立的意识之间建立稳定协议桥。而那个女孩……她意识里多出来的东西,就是你的实验体,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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