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双儿歪过头,避开赵翠花身体的遮挡,看向正在磨刀的张三:“三叔,磨刀这是要干啥去啊?”
张三抬眼瞥了林双儿一下,手上动作不停,那把破刀在磨石上一下下推拉:“磨利了好用。山上看看,打点野物。”他顿了顿,问:“你们去镇上买粮了?”
“嗯。”林双儿点头,眉头蹙着,“粮价飞涨,我手里钱有限,只买了很少一点。”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忧虑,“三叔,最近外面流民越来越多了,咱们村……真能守得住吗?”
张三叹口气,停下动作,浓眉紧锁,眼里充满忧虑:“谁知道呢?这年月……守不住,咱们不也得变成流民去抢别人的?天要下雨,人要吃饭,有些事儿啊,真来了是躲都躲不开的。”
林双儿沉默了片刻,目光下意识地望向远处暮霭笼罩下、连绵起伏的山峦轮廓。“也就后山那片林子够深,够大,外人不大容易摸进去……”
“嘿,那林子可大!我就算是常进去打猎的,也不敢往太深了钻。上回……上回要不是贪心!”张三语气里带着懊悔和后怕,“要不是为了追一头射伤的鹿,跟得太深,也不会撞上那要命的野猪窝……唉,那回真是……差点把命搭上。”
安宏的余光瞥向地面上的柴刀,他眼神一凝,迅速借助刀面反射的白光确定了位置,脚下重心放低,屏住呼吸,缓缓矮身摸去。刀柄入手冰冷,他反手紧握,指节瞬间因为用力而泛白,全身筋肉绷紧如弦,做好了随时暴起的准备。
一旁的小春和小桃早已吓得小脸煞白,瑟缩着躲到了林双儿身后,小手死死拽着她的衣角,只露出两双写满惊惶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那抖动的草丛。
就在这时,“哗啦”一声大响!一头几十斤重的半大羚羊骤然破开浓密的灌丛,慌不择路地闯入了空地。它骤然看见这么多人影,惊得蹄下一绊,僵立在当场,眼中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嗖——噗嗤!”
一道破空锐响紧随而至!一支羽箭精准地贯穿了羚羊的脖颈。羚羊只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便仆倒在地,四肢神经质地蹬踹了几下,最终归于沉寂。
张三脊背挺直,利落地收弓上前,用靴尖踢了踢尚带温热的尸体,语气中难掩失望:“啧,就这点分量?还以为是头像样的山货……”紧绷的空气霎时一松,原本弓着腰的人们下意识挺直了些,低声的窃笑。
“闪开!!!”
这声来自安宏的嘶吼,如同平地炸雷,瞬间压过了所有声响!就在他胸腔剧烈起伏、吼声炸裂的同时,他整个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合身猛扑过去!肩头狠狠撞向正低头查看猎物的张三!
两人如同连体的滚地葫芦,向着侧旁急翻出去!
“轰隆——!!”
一团巨大棕黑的影子带着令人窒息的力量,蛮横地撞塌整排灌木冲入空地!土石飞溅,一股浓烈的野物骚臭味盖过了霉味——是头成年野猪!体型硕大惊人,粗糙的皮毛如同披挂的铠甲,粗砺的脊背高高隆起。一双弯月状的狰狞獠牙上沾满湿黏腥臭的黄泥,仅存的右眼通红充血,死死锁定了刚刚翻滚出去的张三,喉间滚动着混浊的“呼噜噜”低吼,巨大沉重的蹄子碾过枯枝败叶,发出“咔嚓咔嚓”令人齿寒的碎裂声。
安宏半蹲在地上急喘,手中的柴刀依旧紧握横在胸前,心中已然恍然:果然!能闹出刚才那么大动静的——就是眼前这头发狂的瘟神!
张三被撞得眼冒金星,踉跄着勉强撑住身体,一手扶着剧痛的后腰刚想破口大骂,视线却猛地撞上了那只充满无尽怨毒的血红独眼——他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一股寒气“噌”地从脊椎尾骨直冲天灵盖:“他娘的!…是它!”
安宏迅速爬起,撑住张三的胳膊,两人身体微弓,如临大敌,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一动不敢动。
安宏的声音压得低如蚊呐,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三叔?……认得它?”
“废了老子半条命的畜生!”张三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低吼道“上次在这山窝子里狩猎,就是这王八蛋!我那箭就是从它左眼窝子钉进去的!它认准我了!”
那野猪仿佛听懂了这仇人低语,仅剩的独眼凶光大盛!它焦躁地用前蹄疯狂刨刮地面,枯叶泥尘飞溅!突然,它头颅猛地下沉,伴随着一声撕裂、饱含无尽狂怒的震天嗥叫,獠牙森森地对准张三狂冲过来!
张三和安宏肝胆俱裂!千钧一发之际,两人根本来不及思考,几乎是凭借本能,向着侧面狼狈不堪地扑跌翻滚出去!
“轰——!!哗啦啦——!!!”
失去目标的野猪挟着万钧之势,狠狠撞进了本就摇摇欲坠的茅草屋!本就摇摇欲坠的土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塌陷下去!
刹那间,暴起的尘烟裹挟着朽木、烂草和泥土呛人的霉味,如同沙尘暴袭来,汹涌弥漫!呛得众人涕泪横流,爆发出剧烈的咳嗽,视野被浑浊的土黄色完全遮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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