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的风带着山间的寒意,刮在脸上像细小的刀片。一行人沉默地穿行在密林间,玄铁馆的据点隐在暮色渐浓的山谷里,远远望去,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没有人说话。
墨尘最后靠在石柱上的身影,那穿透胸膛的乌黑利爪,还有太上长老怨毒的嘶吼,像烙印般刻在每个人眼底,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踏入玄铁馆的瞬间,空气中的血腥气被馆内淡淡的铁锈味取代,却丝毫冲淡不了弥漫在众人周身的悲怆。
“我等……先回寨了。”张猛捂着还在渗血的肩胛,声音沙哑。他身后的几个兄弟也是带伤之身,此刻都垂着头,没人看广场上那惨烈一幕,但紧绷的脊背泄露了他们的情绪。
铁剑真人点点头,递过几个药瓶:“上好药,闭门修养。影煞门的事,没个了断。”
张猛接过药瓶,对着众人抱了抱拳,带着兄弟们沉默地离去。他们的脚步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一声声压抑的叹息。
“我与内子这就动身。”张凌风将流霞剑归鞘,剑穗上的红缨沾染着干涸的血迹,“影煞门的罪证不能耽搁,江湖同道与朝廷那边,总得有个交代。”他看向凌霜,目光复杂,“你们……多加保重。”
凌霜微微颔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张兄夫妇,一路小心。”
张凌风夫妇没有再多言,转身便消失在夜色中。他们的身影决绝而迅速,仿佛肩上扛着的不仅是证据,还有百草谷那片染血广场的重量。
铁剑真人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说话,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对馆内的弟子吩咐道:“看好门户,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说罢,他的目光落在失魂落魄的林风身上,眉头微微蹙起,终究还是转身走向了内堂——他选择留在这里,守着这些暂时无处可去的年轻人。
演武场的火把被点燃,跳跃的火光映照着空旷的场地,却暖不了人心。
李霸一言不发地走到木桩前,一拳砸了上去。“嘭”的一声闷响,木屑飞溅。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拳接一拳地挥出,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衣衫,喘息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将堵在胸口的悲愤与无力,狠狠砸进那些坚硬的木头里。每一次挥拳,都像是在质问自己的弱小。
苏晴默默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吱呀”一声关上了门,将所有光亮与声响都隔绝在外。门板后很快传来压抑的呜咽,却又迅速被捂住,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这个平日里爱说爱笑的姑娘,此刻只想蜷缩在自己的壳里,用黑暗包裹住那几乎要碎裂的心脏。
凌霜没有回房,她径直走到书房,点亮油灯,铺开信纸。灯光下,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却依旧一笔一划地写着。她在给正道各派与官府的密信上,详细记录着影煞门的暴行,记录着百草谷的牺牲,字里行间透着一种超乎年龄的冷静,可那不断晕开的墨迹,却暴露了她指尖的颤抖——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用忙碌麻痹神经,用行动为逝去的人寻求一丝公道,为活着的人铺垫一条生路。
而林风,他回到房间后,便再没出来过。
房间里没有点灯,只有窗外透进的一点残月光亮,照亮了满地的空酒坛。林风斜靠在墙角,手里还攥着半坛烈酒,仰头灌下时,酒水顺着嘴角流淌,浸湿了衣襟。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片蔓延的寒意。
“都是我的错……”他喃喃自语,声音含糊不清,“如果我没有去百草谷……如果我能算到影煞门会来……如果我再强一点……”
无数个“如果”在脑海里盘旋,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理智。墨尘最后那一眼的期许,此刻在他看来,成了最沉重的枷锁。是他,是他把那位素未谋面的谷主拖入了死地,是他用弱小和无能,换来了一条沾满鲜血的生路。
他拿起酒坛,又狠狠灌了一口,视线已经开始模糊。练武?变强?有什么用?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连恩人都护不住,再强又能如何?
玄铁真人来过一次,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只有喝酒的声音,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铁剑先生站在演武场边,看着疯狂练拳的李霸,望着书房里那盏亮到深夜的油灯,听着林风房间里隐约传来的酒瓶碰撞声,眉头紧锁。他知道,这场血战留下的,不仅是伤口,更是深深刻在骨子里的创伤。
夜色渐深,乌云遮住了残月,整个玄铁馆陷入一片沉沉的黑暗。
而这份沉重,似乎并不只笼罩着这小小的据点。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飞出了百草谷,传遍了江湖的每一个角落。影煞门太上长老重创百草谷,谷主墨尘战死的消息,让原本就暗流涌动的江湖瞬间陷入了更深的低气压。
正道门派人心惶惶,暗中加紧了戒备;官府衙门亦是风声鹤唳,调兵遣将,却又对影煞门的凶残心存忌惮;就连那些中立的势力,也纷纷闭门谢客,静观其变。
仿佛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此刻的寂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
玄铁馆的灯火,在这片压抑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微弱,却又固执地亮着,如同那些在绝望中未曾熄灭的,微弱的希望。只是此刻深陷泥沼的林风,还看不到那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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