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页出现后的第三天,云州城的表面依旧维持着诡异的平静。市井街坊间的流言蜚语似少了些,税吏衙役们收税纳捐的嗓门也低了几分,连州府衙门往日的威严肃杀之气,似也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郁。
但在这平静之下,敏锐之人却能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暗流。
州府衙门后堂,李贽的书房几乎成了他临时的寝居之所。三日来,他除了必要的公务露面和召见几个绝对心腹,几乎足不出户。眼底的乌青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焦躁,即便用再好的茶水脂粉也遮掩不住。
枭每日的回报,都无法带来真正的好消息。
张主事老家在三百里外的临县,影卫快马赶至时,张主事确实在家中侍奉病重的老母,邻里皆可作证,并无任何异常。盘问其归家前后细节,也找不出与云州任何势力接触的蛛丝马迹。线索,似就此断了。
那神秘的杀手,更是如同石沉大海。云州城内几家有实力蓄养私兵死士的豪商巨贾,影卫都借着各种名目暗中探查过,未发现异动。铁手帮残余早已作鸟兽散,狼牙寨那边也安分守己,似乎并未介入此事。
残页的来源,成了一个死结。而更让李贽心惊的是,自那日之后,再无任何类似的 “警告” 或 “接触”。那个持有账册的 “第三方”,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彻底沉寂了。
这种未知的、悬而不决的恐惧,比直接的威胁更折磨人。李贽感觉自己就像站在一片薄冰之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却不知冰层何时会裂开,更不知潜伏在潭底的是何物。
“枭,” 李贽的声音沙哑,“王府那边,这几日有何异动?”
枭垂手立在下方,语调平稳地汇报:“王府一切如常。七皇子萧辰深居简出,多在书房读书、把玩杂物。其侍卫统领夜枭,每日例行巡查府内,偶尔外出采买,皆无异常接触。那沈姓女子亦极少露面。王府护卫白日在后院做些松垮训练,午后多晒太阳闲谈,未见有系统操练。物资供应按最低标准,未见短缺,也未见大量囤积。”
一切如常?李贽的眉头拧得更紧。这反而更不正常!若那萧辰真是幕后之人,在获得账册这等利器、又成功用残页震慑自己之后,岂会毫无动作?难道他真的甘心蛰伏?还是在酝酿更大的图谋?
“那些护卫的训练,真的只是‘松垮’?可有夜间异动?” 李贽追问。
“属下加派了暗哨,轮班监视王府各墙。夜间王府内灯火稀少,除了固定巡逻的护卫,并无大规模人员集结或训练的迹象。后院偶有轻微响动,疑似护卫夜间加练个人体能,然规模甚小,不成气候。” 枭答道。楚瑶等人将夜训转入地窖,且进出通过地道,影卫的暗哨再厉害,也难窥破这 “灯下黑” 的布置。
李贽沉吟不语。难道自己真的猜错了?萧辰并无此等能耐?可若不是他,云州还有谁?
他忽然想起一事:“之前让你查的,萧辰身边那个沈凝华的底细,可有进展?”
“此女来历确实蹊跷。” 枭回道,“根据有限的户籍记录和盘问王府旧人,她自称是北地逃难来的孤女,因略通文墨被萧辰收留。但属下观其言行举止、气度见识,绝非寻常流民女子。她极擅整理文书、剖析情报,且对云州乃至朝廷旧事,似乎颇有了解。更奇怪的是,她的身世线索至云州以北便断了,仿佛凭空出现。”
“北地…… 孤女……” 李贽咀嚼着这几个字,眼中疑色更浓。北地…… 会不会与前朝余孽有关?孙有道搜罗前朝火器图谱,这女子又来历不明…… 难道账册之事,与前朝势力卷土重来有关?
这个念头让李贽悚然一惊!若真牵扯到前朝,那事情就更加复杂凶险了!
“加派人手,给我死死盯住这个沈凝华!我要知道她每一天做了什么,见了谁,说了什么话!还有,暗中查访云州城内,是否还有类似来历不明、却与王府或孙有道有过接触之人!” 李贽厉声下令。他感觉自己仿佛抓住了一丝可能的线索,却又陷入更深的迷雾。
“是。” 枭领命,却又提醒道,“大人,若王府真是清白的,我们如此严密监控,万一被其察觉,恐生事端。尤其目前账册在外,持有者意图不明……”
李贽烦躁地挥挥手:“顾不了那么多了!明面上的监视可以再松一些,但暗中的眼线,一个都不能撤!尤其是对萧辰和那沈凝华!我要知道他们最细微的动向!”
他现在如同惊弓之鸟,任何一点可疑的迹象都不敢放过。宁可错疑,不可大意。
枭不再多言,悄然退下。
李贽独自坐在书房中,目光再次落到桌案一角,那里压着那张让他寝食难安的残页。他伸手拿起,对着窗外的天光,再次仔细端详上面的每一个字。
孙有道的笔迹,他绝不会认错。内容也确凿无疑。那么,账册的存在就是铁一般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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