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中的狂奔戛然而止。萧辰的手掌猛地按在一棵枯树干上,树皮粗糙的纹理嵌进掌心,他侧耳听着风中的马蹄声,眼神骤然锐利 —— 盲目奔逃只会暴露踪迹,骑兵的马蹄在开阔地速度极快,而胡杨林的沟壑与断木,才是最好的屏障。
“散开隐蔽!” 他压低声音,手势利落如刀。众人瞬间四散,有的钻进树后凹陷的根盘,有的蜷缩在沙丘背阴处,连呼吸都刻意放轻。柳青死死抱住装药材和清水的包袱,身体贴在红柳丛后,红柳的尖刺扎进衣料,她却浑然不觉。老卒们握紧刀柄,指节泛白,目光紧盯着林外荒原,连风吹草动都不敢放过。
马蹄声在古河道附近盘旋,“嗒嗒” 声敲在沙地上,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偶尔夹杂着骑兵的呼喝,模糊不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萧辰半跪在一丛骆驼刺后,能看到远处骑兵的蓝甲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他们并未径直闯入胡杨林,反而沿着林边绕了半圈,随即马蹄声转向西边,渐渐远去。
虚惊一场?还是另有所图?
萧辰指尖摩挲着腰间短刀,不敢有丝毫松懈。他抬手示意夜枭和一名叫陈七的老卒:“上树了望,看清楚他们的去向,还有小镇的动静。” 两人如狸猫般蹿上最高的胡杨树,枯枝在脚下发出轻微的 “咔嚓” 声,很快便隐入浓密的枝干间。
等待的每一秒都格外漫长。林中只有风卷枯叶的 “沙沙” 声,以及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萧辰的目光扫过众人 —— 柳青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老王紧攥着刚买的粗盐袋,指节捏得发白;马五的伤口又渗出血,染红了绷带,却咬着牙没哼一声。他的思绪飞速复盘着小镇的见闻:死气沉沉的街道、惊弓之鸟般的居民、懒散却眼神警惕的乡兵,还有那队突然出现的州府骑兵…… 这绝非普通边疆小镇该有的模样。
苦水驿虽偏僻,却是古商道的节点,本该有南来北往的行商、旅人,哪怕贫瘠,也该透着点烟火气。可他们看到的,却是一张无形的网,将整个小镇罩得密不透风,连空气都带着压抑的死寂。
“殿下!” 夜枭从树上滑下,动作轻盈得像片落叶,脸色却比刚才更沉,“骑兵往西边官道去了,尘土还没散,像是在赶路。但镇子东门加了四个乡兵,还立了木栅栏路障,进出的人都要被搜身。镇子里面…… 连条狗都见不到了,刚才还能看到几个探头的居民,现在门窗全关死了。”
陈七也紧跟着下来,声音带着一丝颤意:“了望楼上真有人!是个穿蓝甲的骑兵,正拿着千里镜往咱们这边瞅,看了好一会儿才缩回去。”
了望哨?千里镜?萧辰的心猛地一沉。这绝非临时警戒,而是有备而来。乡兵的懒散是伪装,骑兵的出现是信号,整个小镇的紧张,是自上而下刻意营造的氛围。
“此地不能待了。” 萧辰沉声道,“但也不能回岩林 —— 骑兵在附近活动,我们带着伤员和物资,走不快,极易暴露。” 他抬头望向西边,那里隐约能看到一片奇形怪状的风蚀岩群,“绕去风蚀雅丹背后,那里地形复杂,能藏人,也能盯着官道和小镇的动静。等入夜,再找机会回营地。”
众人无声响应。在萧辰的带领下,队伍贴着胡杨林边缘潜行,脚下的沙粒被踩得 “咯吱” 轻响,却被风声掩盖。风蚀雅丹区很快出现在眼前,岩石被狂风雕刻得千奇百怪,有的像狰狞的兽头,有的像倾斜的高塔,通道迂回曲折,如同天然的迷宫。
躲进一处背阴的岩缝,众人终于得以喘息。
回到营地林忠小心翼翼地打开水囊,用木勺舀出少量清水,先递给伤员,再分给其他人。每个人都只抿了一小口,润了润干裂的喉咙,便赶紧把水囊递回去。硬饼被掰成小块,沾着沙粒,却没人嫌弃,嚼得格外用力 —— 这是他们仅有的口粮。
萧辰没歇着,他让柳青赶紧处理伤员伤势,自己则带着夜枭和老鲁攀上一处高耸的岩柱。午后的阳光刺眼,苦水驿在荒原上像块灰败的补丁,土墙上的了望楼里,果然有个蓝甲人影在晃动,时不时探出半个身子,用千里镜扫视四周。东西门口的乡兵握紧了长矛,对每个试图进出的人都仔细盘查,有个老汉想出去砍柴,被乡兵推搡着赶了回去,老汉的柴刀都掉在了地上。
“他娘的,这镇子跟个铁桶似的!” 老鲁压低声音骂道,拳头攥得咯咯响,“咱们就买了点水和药,没招谁没惹谁,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
“不是冲我们一个来的。” 萧辰缓缓摇头,目光幽深如潭,“这种警戒级别,是在防备更大的威胁,或者…… 在等什么。”
“等?” 夜枭挑眉,眼神里满是疑惑。
“等命令,等援军,或者等某个他们怕的人出现。” 萧辰的声音压得很低,“那队骑兵不是本地乡兵,他们的盔甲、马匹,都是州府直属的精锐。镇上百姓的恐惧不是装的,他们知道有不好的事要发生,而且这事,和官府的调动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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