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忠离去后,萧辰独自在芷兰轩内踱步,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脑海中反复推敲着保护证人小荷并利用其信息的计划。小荷的畏惧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宫中无处不在的危机,也让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任何直接的、暴露式的操作都可能适得其反。
他不能将小荷强行推到台前,那等于将她置于火上烤。但他也不能完全放任不管,否则这个小宫女很可能在某次 “意外” 中悄无声息地消失,连同她所知道的那点秘密一起被埋葬。
必须设计一个既能保护她,又能让该知道的信息传递出去的万全之策。
一个时辰后,林忠返回,脸上带着一丝完成任务的轻松,却仍难掩对那小宫女的怜悯:“殿下,老奴按您的吩咐见过小荷了。没提作证之事,只说是殿下仁厚,念她处境艰难,赏了十两银子让她打点管事,还承诺离京前可护她周全。她哭得不成样子,给殿下磕了三个响头,说此生不忘殿下大恩。”
“嗯。” 萧辰点了点头,雪中送炭的恩情,往往比锦上添花更让人铭记,这在他意料之中。
“关于隐秘渠道传递消息之事,” 林忠压低声音,语气愈发郑重,“老奴仔细筛了一遍人选,最终选定两位。一位是看守皇家书阁的裘老公公,年近八十,侍奉过三代君王,从不掺和任何派系,性子虽孤僻,却极重皇家清誉。老奴已托书阁的小太监,在整理典籍时‘无意’跟他提起,暴室有个从景仁宫出来的宫女,自从寿宴后就整日哭哭啼啼,怕被人灭口;另一位是宗正寺的严老书记官,脾气倔强认死理,对案卷细节近乎偏执,老奴让同衙的文书‘偶然’议论,说福安案里似乎漏了个传递物品的中间人,还听说有个眉毛缺一块的太监牵扯其中,没被记入案卷。”
“很好。” 萧辰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就按这个来。切记,要做得自然,让他们觉得是自己‘听来的闲言’‘发现的疑点’,而非我们刻意告知。信息要碎,来源要模糊,只勾起他们的职责感或好奇心,剩下的让他们自己去串联、深究。”
“老奴明白!定不会留下半点痕迹。” 林忠躬身应下。
“还有,” 萧辰沉吟道,“光是暗中传递消息,对小荷的保护还不够。我们需要一个更主动的姿态,让那些想动她的人投鼠忌器。”
“殿下的意思是?” 林忠面露疑惑。
“明日,你随本王,亲自去一趟暴室。” 萧辰语出惊人。
“什么?” 林忠脸色发白,连忙摆手,“殿下,您千金之躯,暴室那地方污秽不堪,满是罪奴杂役,您怎能去?而且此举太过引人注目,怕是会引来非议!”
“就是要引人注目。” 萧辰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本王即将离京,临走前探望因芷兰轩之事受牵连被贬的宫人,既显仁德念旧,又体恤下人,名正言顺,谁敢非议?”
他顿了顿,进一步解释:“我们大张旗鼓地去,带着赏赐,不必特意找小荷说话,只需让暴室管事和所有人知道,本王来过,且关注着这里。事后,你再‘无意间’向宫里人透露,本王听闻有个叫小荷的宫女是从景仁宫出来的,似乎知道些寿宴旧案的内情,只是胆小怕事。本王怜悯她,已嘱托管事好生照看,莫要让她在离京前出什么‘意外’—— 免得落人口实,说有人想杀人灭口、欲盖弥彰。”
这一招,明暗交织,堪称阳谋!
明面上,是郡王体恤下属,仁德远播;暗地里,是向潜在对手宣告:小荷我已关注,她若出事,便是你们心虚,这个罪名,你们担不起!
林忠愣了片刻,随即脸上露出由衷的敬佩,深深一揖:“殿下此计精妙!既护了证人,又传了消息,还能敲山震虎,让宵小之辈不敢轻举妄动!老奴佩服!”
“去吧,按计划准备。明日辰时,随本王动身。” 萧辰挥了挥手,语气沉稳。
“是!殿下!” 林忠精神抖擞地退下,只觉得跟着这样深谋远虑的主子,前路再险也无所惧。
翌日,天气依旧阴沉,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
云郡王銮驾前往暴室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在宫中悄然传开。所有人都倍感意外:那位即将离京的七皇子,为何要去那等污秽之地?
暴室管事早已吓得魂不守舍,率领一众手下跪在斑驳的院墙外迎候。当萧辰身着石青色郡王常服,在林忠的陪同下,踩着石板路踏入暴室时,管事的额头几乎贴到了地面。暴室院墙斑驳,墙角堆着发霉的草料,空气中混杂着汗水、药渣和淡淡的霉味,周遭的罪奴杂役们纷纷低头瑟缩,不敢抬头直视。
萧辰面色平静,无视周围投来的惊恐、麻木的目光,并未深入内院,只在相对干净的前院站定,对管事淡淡道:“本王即将就藩云州,听闻此地有因前番芷兰轩之事受牵连的宫人。本王蒙冤得雪,不忍见下人无故受苦。这些银钱,分与众人,改善些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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