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俊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自己那份清单。光是预计需要补偿给百姓的人工、物料损耗,初步核算就不下两万两!这还不算后续修复被破坏的码头、设施,以及因为战事耽误的秋税收缴可能产生的缺口等等。一千两?连零头都不够!塞牙缝都嫌少!
昌平郡主昨晚教他的“哭穷”、“诉苦”、“漫天要价”,他可都记在心里。钟世南这第一口价,简直低得离谱,毫无诚意!
胡俊脸上并没有立刻露出不满,反而像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更加无奈和苦涩的笑容。他摇了摇头,那摇头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明显的、近乎怜悯的意味。
“哎……”胡俊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极其诚恳,甚至带着点“为你着想”的味道。
“钟大人,您这话……可真是折煞下官了!”
胡俊连连摆手。
“本官怎么能要你们虎卫的钱呢?”
胡俊把“虎卫的钱”和“要”字,都咬得特别清晰。
“这次水匪袭击县城,还有之前袭击陈家坞,那都是匪人凶顽,地方防务有疏漏所致,跟你们虎卫……有什么关系啊?”
胡俊抬眼,直视着钟世南,脸上那诚恳的表情,此刻在钟世南眼中,却显得无比刺眼和可恶。
“没关系。”
胡俊又轻轻地、清晰地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钟世南的心上。
“下官之前组织百姓防备,那是为了应对可能的地方匪患,是地方政务。钟大人和虎卫的诸位同僚,为了朝廷,为了抓捕真凶,日夜辛劳,下官敬佩都来不及,岂能再让虎卫破费?这一千两,还请钟大人收回,万万使不得!使不得啊!”
胡俊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深明大义”、“体恤上官”,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把虎卫也捧得高高的。但潜台词却再明白不过:一千两?太少了!而且,你想用这点钱就把“利用桐山县当饵”的责任撇清?门都没有!这事跟你虎卫“没关系”?骗鬼呢!既然“没关系”,那你凭什么只出一千两?既然“有关系”,那一千两够干嘛的?
钟世南听着胡俊这反话正说、变相的推拒,再看到他脸上那故作诚恳实则讥讽的表情,眼睛猛地眯了起来,狭长的眼缝里,寒光闪烁。
他是真的动了怒,甚至……起了杀心。
这胡俊,太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一千两还嫌少?还敢如此阴阳怪气,暗指虎卫责任?真以为背景深厚,加上有昌平郡主护着,我就不敢动你?
那一瞬间,钟世南身上那股属于特务头子的阴冷、狠戾气息,几乎控制不住地要爆发出来。他盯着胡俊,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然而,就在这股危险的杀意即将溢出眼眸的刹那,那种如芒在背、如冰刺骨的感觉,再次降临!
而且,比上一次更清晰,更直接!
钟世南浑身一僵,迅速转头。
只见昌平郡主不知何时已经转过了头,正静静地看着他。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警告,只是平静地看着。但那双眼睛,此刻却微微眯起,瞳孔深处,仿佛有某种极其锐利、极其冰冷的东西在凝聚、流转。那目光,不再仅仅是警告,更像是一种锁定,一种评估,一种……只要他敢有丝毫异动,便会立刻迎来雷霆打击的宣告。
钟世南心头狂震!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此刻真的对胡俊流露出实质性杀意,这位看似慵懒的郡主,绝对会立刻出手!而且,以她的武力,自己恐怕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钟世南瞬间压下了心中所有翻腾的负面情绪,将那几乎要溢出的杀气硬生生吞了回去,沉入丹田最深处。脸上,甚至强迫自己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知道,有昌平郡主在此,今日,他不仅不能动胡俊分毫,这场谈判,恐怕也注定要大大出血了。
钟世南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让翻腾的气血平复下来。他不再看昌平郡主那令他心悸的目光,重新转向胡俊。这一次,他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冷静,甚至带着几分疲惫和认命般的妥协。
“胡大人,”钟世南的声音有些干涩,但语气却异常清晰、郑重,“有些事……牵扯颇深,一言难尽。此地人多眼杂,有些话,不便深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侍立在昌平郡主身后的胡忠,又看了看边上的花娘,最后回到胡俊脸上。
“这样吧,”钟世南沉声道,“你让下人们都暂且退下。有些内情,本官需要与胡大人,还有郡主殿下,仔细分说一番。我们……关起门来,好好谈一谈。如何?”
钟世南提出了密谈的要求。显然,一千两的试探价被彻底驳回后,他意识到必须拿出更有分量的筹码,或者说出部分实情,才能打动胡俊。而这些,显然不能为外人所知。
胡俊看着钟世南那严肃而略显疲惫的神情,知道对方终于要开始认真“谈判”了,而不是继续试探和敷衍。他心中一定,知道表姐的“坐镇”和方才自己毫不退让的态度,起到了关键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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