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城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开启。那名军官独自策马入城,然后利落地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迎上来的衙役,自己则在指引下快步登上了城墙。
来到胡俊面前,军官再次抱拳行礼,态度不算热情,但也保持着基本的礼节:“胡大人。”
胡俊也立刻拱手还礼:“将军辛苦。”
军官的目光随即扫过胡俊身边的张浩、霍老四等护卫,他的眼神在这些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尤其注意到他们即便在这种放松(相对而言)的时刻,依然保持着某种下意识的警戒站位和军旅中人才有的气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他对着张浩等人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显然是将他们视作了“自己人”(至少是同类)。
然后,他才重新看向胡俊,语气比刚才对城下时稍微客气了些,但依旧带着公事公办的意味:“胡大人,还有一事。府衙派来支援的赵奎赵捕头,以及陆校尉所部,现在何处?末将需见他们。”
胡俊闻言,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立刻让人去将赵奎和陆校尉叫了过来。
两人很快到来,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惊悸和疲惫。那军官见到二人,脸上的那点客气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上级对下级的审视和威严。他直接从怀中取出一份卷起的文书,刷地展开,亮在赵奎和陆校尉面前,声音冷硬地说道:“赵捕头,陆校尉,看清楚了!这是宛平府衙签发、交予我家黄督尉的手令!其上明确写明,桐山县剿匪期间,所有府衙派出的支援力量,包括捕快、兵丁,一律暂归我军指挥调遣!”
赵奎和陆校尉凑近一看,文书末尾确实盖着宛平府衙鲜红的大印,内容也与军官所说一般无二。两人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陆校尉更是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目光触及军官那冰冷无波的眼神,以及联想到城下那尸横遍野的景象,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只剩下满脸的苦涩和无奈。
军官似乎早就料到他们的反应,收起手令,不容置疑地命令道:“现在,立刻集合你们的所有人手,带上铁锹、镐头等挖掘工具,出城协助我军打扫战场,清理尸体,并负责在乱石岗挖掘埋尸坑!”
赵奎和陆校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情愿和一丝恐惧。让他们去和活着的匪徒搏杀,他们或许还不至于如此,但要去搬运、掩埋那么多死人……光是想想那场景就让人头皮发麻。
军官见二人面露难色,犹豫不前,冷哼一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怎么?不敢?还是不愿?我家督尉早就料到你们会是这样!督尉让我转告你们,你们这些在地方上维持治安、养尊处优太久的捕快兵丁,早就弱成了软脚虾!平日里抓个毛贼还行,真见了血淋淋的战场就怂了!既然没有机会上阵见血杀敌,那就先去见见血,摸摸尸体,用这战场余烬给你们壮壮胆,去去你们身上的软蛋气!”
这番话可谓毫不留情,像鞭子一样抽在赵奎和陆校尉脸上,尤其是陆校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但最终,他还是颓然松开。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对方手持府衙手令,背后站着的是杀神般的军队。他咬了咬牙,闷声道:“末将……遵命!”
赵奎也深深吸了口气,躬身道:“卑职遵命。”
两人不敢再耽搁,立刻转身,吆喝着召集自己那些同样面如土色的手下,又按照胡俊先前的安排,从衙役那里领取工具,然后硬着头皮,排着不算整齐的队伍,垂头丧气地向城外走去。
军官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两人带队出了城门,他才再次转向胡俊,抱拳道:“胡大人,末将奉命之事已毕,就此告辞。”
胡俊连忙问道:“将军留步,不知黄毅督尉现在何处?本官可否与他一见?”
军官答道:“回胡大人,黄督尉已亲自率领骑兵部队,前往追剿可能逃窜的残匪,并处理其他相关手尾,目前不在城外。督尉临行前特意交代,如果胡大人问,就让末将转告胡大人,城内的戒备可以解除了,我军不会入城,绝不会扰民,请胡大人和城中百姓放心。至于胡大人心中若有其他疑问,待督尉处理完军务返回后,自会与胡大人会面,届时再为大人解惑。”
说完,这名军官再次对胡俊行了一礼,又对张浩等人点了点头,便转身大步下城,骑上战马,出城汇入那片仍在忙碌的“象雄军”中去了。
……
胡俊目送那军官离去,这才将注意力转回城墙上。看着周围依旧沉浸在震撼、恐惧和疲惫中的守城青壮和百姓,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有力:
“诸位乡亲!诸位弟兄!”他的声音在城墙上回荡,“大家都看到了,城下的匪患已被官军彻底剿灭!我们桐山县的危机,解除了!”
城墙上先是一片寂静,随即,好似积蓄已久的洪水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劫后余生的庆幸,紧绷神经骤然松弛的虚脱,以及对生存的纯粹喜悦,交织在一起,让许多人热泪盈眶,互相拥抱、拍打着彼此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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