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城下那队骑兵高声表明卫戍军身份时,城墙上绝大多数守军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压抑已久的喘息声和低低的庆幸声在人群中蔓延。原本准备拼死一搏的绝望,似乎随着官军的到来而烟消云散。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放下了戒备。胡俊麾下那些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老兵护卫们,依旧眼神锐利,手按兵刃,警惕地注视着城下的一举一动。对他们而言,战斗只有在敌人被彻底消灭或完全控制后才算结束。同样保持警惕的,还有赵奎等几个心思缜密之人。卫戍军出现得太过突兀,毫无征兆,虽然城下那位督尉看似与胡俊熟识,但胡俊连面都未露,后续下达的也依旧是警戒命令,这让他们心中疑窦丛生,不敢有丝毫大意,立刻依照胡俊的命令,约束手下和那些已经开始放松的守城百姓,继续补充物资,加固防务。
赵奎等人只猜对了一半。胡俊不露面,一方面是胡忠出于安全考虑阻拦,更主要的原因是,胡俊的脑海中根本没有关于黄毅的任何记忆,这个人对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他之前知道黄毅的名字,还是在策划公主墓那场戏时,听属下汇报宛平府情报,才从胡忠口中得知有这么一位“学长”存在。
胡俊看着城墙上的各领队,在短暂犹豫后,都开始执行他的命令,心中稍安。他原本还担心卫戍军的到来会让守军彻底松懈,甚至质疑他的指令。现在看来,这些被各家各行推选出来的领头人,多少都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事关自身和城内亲眷的生死,哪怕想不明白其中关窍,保持谨慎和警醒总是没错的。
胡俊这才有机会,低声向身旁的胡忠询问关于黄毅的事情。
“胡忠,那个卫戍军督尉黄毅……我过去和他很熟吗?”胡俊故作随意地问道,继续维持着“失忆”的人设。
胡忠微微躬身,答道:“回少爷,我只知道您与黄督尉早年同在书城学院就读,他比您高了一两届。至于您在学院时与黄督尉有无深交,便不知晓了。那时我正跟随大将军在漠北军中效力。书城学院规矩森严,学生一律不许携带仆从,衣食住行皆需自理。即便是皇子皇孙,也只能带一两名护卫负责安全,不得干预其他事务。学院内管理学生、维护秩序的,皆是虎卫之人,执法严明,不论身份,一视同仁。”
胡俊听后,心中暗忖:这书院听起来倒像是前世军校和大学的结合体,只是学生成分更复杂些。他又顺势问道:“那学院为何取名‘书城’?听着有些普通,为何不起个更响亮的名字?”他借着“失忆”,正好可以肆无忌惮地询问这些看似常识的问题。
胡忠被这跳跃的问题问得一怔,想了想才回道:“书城学院自帝国初建时便已设立,起初规模不大,历经百年方有今日气象。至于为何取名‘书城’……我就也不得而知,或许是因为学院内藏有世间最大的藏书楼?具体缘由,少爷或许可以等日后见了曾夫子,亲自问他,曾夫子是学院的山长学识渊博,定然知晓……”
正当胡俊向胡忠打听过往时,护卫霍老四面色凝重地走了过来,压低声音对胡俊道:“少爷,城下的这些‘卫戍军’……有些不对劲。”
胡俊闻言心中一凛,立刻追问:“怎么了?他们有攻城的迹象?”他一边说着,一边快步来到女墙边,探头向外望去。周围的护卫们也立刻警觉地围拢过来。
城下,东西两侧的步兵方阵正在稳步收紧包围圈,骑兵则在包围圈外游弋警戒。胡俊看去,只觉得军容严整,压迫感十足,但并未看出明显的攻击意图。他唯一感到奇怪的是,那些水匪为何如此“听话”地被一步步逼入绝境,竟没有尝试拼死一搏,选择一个方向强行突围。
事实上,并非水匪不想,而是不敢。这些“卫戍军”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凛冽杀气,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心理碾压。尤其是张茂德这些曾被朝廷水师清剿过的老匪,也从未在以往交手的官军身上感受过如此令人窒息的气势。那是一种仿佛稍有异动,便会被瞬间碾为齑粉的恐怖预感,彻底瓦解了他们反抗的勇气。
胡俊观察片刻,没发现明显异常,便问霍老四:“老四,你看出什么不妥了?”
霍老四指着城下的步兵方阵:“少爷,您仔细看那些步兵的阵型。”
胡俊凝神看去,除了发现持盾的士兵比例较高外,并未觉得有太多特别之处。毕竟,他并未真正见识过冷兵器时代军队的作战方式。
见霍老四只提示却不解释,胡忠有些不悦了。在他认知里,胡俊是因心神受创才失忆,霍老四这般引导,万一刺激到少爷,勾起痛苦回忆怎么办?胡忠每次向胡俊提及往事都小心翼翼,生怕触及其伤心处。在他看来,胡俊能保持现状就已很好。至于以前的事,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
胡忠语气转冷,带着一丝训斥意味:“霍老四,有什么发现直接说出来!不要故弄玄玄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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