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忠肃立一旁,目光追随着胡俊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心中既欣慰于少爷的沉稳,又因方才的坦白而隐隐不安。
“原来如此……”胡俊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划过,此时的胡俊心里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明晰,“县里那些翻箱倒柜却不取分毫的‘贼’,果然是她的人。”
胡俊抬眼看向胡忠:“桐山县,或者说我身边,到底有什么让她如此忌惮,宁可偷偷摸摸扮贼,也不敢直接亮明身份强压我这个县令配合?我的身份背景?曾夫子的影响力?还是……”胡俊顿了顿,一字一句问道,“父亲留给我的人?”
胡忠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深吸一口气,既然少爷已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且之前已有承诺……
“回少爷,”胡忠的声音平稳却清晰,“县衙之内,贴身护卫,有老奴、老赵,以及……田二姑。” 胡俊眉梢微挑,田二姑那张低眉顺眼、带着浓重乡音的脸瞬间浮现在脑海——这伪装,绝了。
胡俊追问:“整个桐山县境内,我们的人手,现在有多少?”
胡忠如实禀报:“淮阳郡主扎营之前,常驻县内各处据点的兄弟,约有十余位。自她出现,为防不测,老奴已紧急调集桐山周边郡县所有可动用的力量,昼夜兼程秘密潜入。目前,可用之人,不下二百。皆是当年随大将军征战沙场、百战余生的精锐好手。”
“两百精锐?!”胡俊心头剧震,几乎要脱口而出。这么多人悄无声息地进入桐山,无异于在平静的水面下投下巨石!淮阳郡主那边……不可能毫无察觉!
胡忠似乎看穿了胡俊的疑虑,嘴角竟罕见地勾起一丝冷傲的弧度:“少爷放心。淮阳的人或许能嗅到些风声,察觉有人进入桐山。但若想摸清具体人数、藏身何处……哼,她那群鹰犬,还没那份本事!兄弟们分散潜藏、反追踪的手段,都是当年在漠北跟胡人探马周旋出来的真本事!”
这份源自血火淬炼的自信,让胡俊的心稍稍安定。他看着胡忠眼中那属于“漠北冥王”亲卫的凛冽锋芒,一个更大胆的猜测如电光般闪过脑海。
胡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紧紧锁住胡忠:“胡忠,你老实告诉我。淮阳郡主这次来,要找的东西,是不是……就在你们手上?公主墓里的那些陪葬品,是不是被你们截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胡忠脸上的冷傲瞬间化为愕然,随即化作一丝被戳破秘密的赧然苦笑。胡忠低下头,避开胡俊灼灼的目光,声音低沉:“少爷……您真是……慧眼如炬。老奴……惭愧。”这无异于承认了。
胡俊猛地靠回椅背,抬手重重地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全身。难怪!难怪淮阳郡主像疯狗一样在桐山四处嗅探!难怪她不敢直接以势压人!她的人,她的“宝贝”,全栽在自己老爹留下的这帮煞神手里了!亏得自己还在这里殚精竭虑地分析推断……
“说说吧,”胡俊的声音带着疲惫,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从头到尾,到底怎么回事?一个字都不许漏!”
胡忠再无隐瞒,一五一十道出原委:如何因为胡俊在公堂抓拿九黄七珠和野猪林的暗箭都和山鹰堂和三眼楼有关,为了震慑这两个组织,让其不敢再来桐山县地界,也为了报复;如何设下埋伏,以雷霆手段尽屠押送队伍,只刻意放走重伤的董青回去报信,意在敲山震虎,震慑江湖宵小远离桐山;如何在清点战利品时发现全是前朝公主的陪葬珍玩;又如何从收集的公主墓信息中,翻出那个“墓主精通驻颜,年近五旬犹似少女”的诡异传说。
“当时,老奴与少爷一同进入主墓室,亲眼见过棺椁中那具女尸……”胡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虽已风干成木乃伊,但骨骼轮廓与残存皮相,绝非老妪,分明……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女子!这与史书所载其薨逝时五十八岁的高龄,相去何止万里!”
胡忠顿了顿,语气凝重:“再联系到淮阳郡主对驻颜术那近乎病态的痴迷,以及她突兀出现在桐山……老奴便断定,公主墓被盗,十有八九是她在幕后指使!截获陪葬品后,老奴立刻召集人手,便是怕她恼羞成怒,做出伤害少爷的疯狂之举。后来与那洪太监的会面,更是坐实了这一点——他们就是冲着公主墓的陪葬品来的!”
书房内一片寂静。胡俊闭着眼,消化着这惊心动魄的真相。原来自己治下这看似平静的桐山,早已暗流汹涌,成了风暴的中心。
“胡忠啊胡忠……”胡俊睁开眼,长长叹息一声,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你们……不该瞒我。这些事,我本有权知道,也该知道。”胡忠顿了顿,语气诚挚,“但,也谢谢你们。我知道,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护我周全。”
胡忠心头一热,眼眶微红:“少爷言重了!这是老奴等人的本分!是老奴思虑不周,不该擅作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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