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几个月里,久亮的身影几乎成了午后那抹不会迟到的阳光。
他依然每天来“报到”,有时剪个头,有时只是坐坐。
不同的是,他和我之间,话渐渐多了起来。
起初还是些“水缸满了吗?”
“今天忙不忙?”的寻常搭话。
后来,他会跟我讲车间里的趣事,讲他那个总爱吹牛却手艺不赖的师傅,讲下了班和乔志强他们去河边,瞎晃荡的见闻。
我也会跟他说说学剪发的枯燥,说说哪个顾客的发型特别难做,说说我心里对这门手艺,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想象。
他的话实在,不花哨,听着让人安心。
我们之间那种最初因“误会”而生的尴尬和慌乱,在日复一日的寻常对话里,慢慢被一种自然的、暖融融的熟稔取代。
姑姑似乎完全沉浸在她自己认定的剧本里,每次久亮来,她还是那副“我懂”的笑容,目光总在久亮和瑞鹅之间意味深长地逡巡,偶尔还私下跟我感慨:“看看,久亮对瑞鹅多上心!”
“这小伙子,靠谱。”
我和瑞鹅、英子她们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谁都没去点破。
瑞鹅有时还会故意在姑姑面前和久亮多说两句,惹得姑姑笑意更深。
店角那个大水缸,俨然成了久亮的“责任区”。
他几乎承包了抬水的活儿,动作越来越熟练,好像那已是他分内的事。
英子、豆豆她们来串门时,看着久亮默默做事、和我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样子,也会把我拉到一边,悄悄说:“霞子,久亮这人,我们看着是挺实在的,不是那种滑头小子。”
“不过……”
她们总会停顿一下,摸摸我的头发,“你还太小了,别急着想太多。
喜欢不喜欢,你自己慢慢感觉。
就当多个朋友处着,咋不急。”
“嗯嗯,我知道。”
我总是这样应着,心里却像被微风拂过的湖面,漾开一圈圈自己也理不清的涟漪。
喜欢吗?
那种看到他来会心跳快两拍,看到他走会有一丝不舍的感觉,算吗?
可我才十六岁,他说的“处一年就见家长”像天边遥远的云,让我既隐隐向往,又本能地觉得沉重和遥远。
周围的空气里,恋爱的气息却像春草一样,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云云真的有了对象,是附近开修车铺的小伙子,一来二去就好上了。
豆豆和久亮那个叫海军的朋友,不知何时也开始眉来眼去,两人碰见了,眼神都黏糊糊的。
英子姐更是和那个对象虎虎打得火热,用她自己的话说,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就连隔壁后来新来了个徒弟云梅,没几天也有个叫永平的男孩,天天雷打不动地来报到,殷勤得像是守着珍贵的幼苗。
一个个我们曾以为“看上瑞鹅”的男孩,原来心仪的星星都挂在别处的夜空。
反倒是当初被我们当作“女主角”的瑞鹅,在这些渐次成双成对的身影旁,显得有点形单影只。
她倒是不甚在意,照样说说笑笑,学手艺比谁都认真,只是偶尔看着英子她们甜蜜拌嘴,或豆豆收到海军悄悄塞来的小零食时,眼里会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别的什么情绪,随即又淹没在她惯常的爽朗里。
日子水一样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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