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中午,店里格外忙。
我正小心翼翼地给一位阿姨卷着发杠,瑞鹅在另一头举着吹风机嗡嗡作响,姑姑手下剪刀翻飞,给一位大叔做最后的修剪。
小小的店里弥漫着烫发药水,微呛气味和吹风机的热风,空气都显得稠了些。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轻快的自行车铃声,由远及近,“吱呀”一声利落地刹住。
透过玻璃门,看见久亮骑在一辆,样式很特别的自行车上,车身流畅,颜色鲜亮,和我们常见的“二八大杠”很不一样。
他单脚支地,探头往店里望。
“哟,久亮那是什么自行车?看着挺酷。”
瑞鹅抽空瞥了一眼,高声说着!
“那叫‘爬赛’!”
姑姑显然认得,语气里带着点羡慕,“轻便,跑得快,听说贵着呢,得一千多一辆!”
“这么贵?”
我咋舌,手里卷杠的动作都慢了一拍。
正说着,久亮已经停好车,推门进来了。
带进一股外面清冽的空气。
“今天你们这儿这么忙?”他看着我们几个团团转的样子,问道。
“是啊,上午顾客就没断过。”
姑姑手里不停,随口应道。
“忙得看这样子,饭都顾不上吃了吧?”
久亮环顾了一下,说道。
“可不是嘛,估计得忙完一阵儿了。”
姑姑叹了口气。
“那你们先忙。”
久亮没多待,转身又出去了,门上的铃铛晃了晃。
我们也没多想,继续手里的活计。
卷杠要均匀,吹风要顺滑,修剪要精细,每一样都马虎不得。
没想到,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店门又被推开了。
久亮提着个鼓鼓囊囊的,白色塑料袋走了进来,一股面食特有的,温热香气立刻飘散开来,在这充满化学药剂气味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真切诱人。
“你们忙完这阵,快先垫补点。”
他把袋子放在空闲的理发椅上,“我看你们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你这是……给我们带的?”
瑞鹅刚给客人吹好头发,送走一位,闻言惊讶地转过身。
“是啊,”久亮点点头,脸上还是那副,有点不好意思的坦率表情,“看你们都忙得脚不沾地,估计回家吃是不可能了。”
姑姑这时也正好剪完了手头的活儿,一边给客人扫脖子上的碎发,一边忙不迭地说:“哎哟,久亮,这怎么好意思!”
“太谢谢你了!快,谁忙完手头了就先吃一口,别凉了。”
“那我可不客气了!正好饿得前胸贴后背。”
瑞鹅性子爽快,洗了手,过来打开袋子,里面是白白胖胖的大包子,还冒着热气。
她拿起一个咬了一大口,“嗯!猪肉大葱馅的,香!久亮,你明天还来不来?”
“有你真好!”她嘴里塞着包子,含糊不清地开着玩笑。
“呵呵,明天……要是不忙就过来。”
久亮被夸得耳根微红,目光却似有若无地飘向我这边。
我刚刚卷完最后一个发杠,仔细检查了一遍,才转向姑姑:“姑姑,你看这样行吗?”
姑姑走过来看了看,点点头:“行,挺好。你也快去洗洗手,趁热吃一个。”
“哎。”
我走到角落的水盆边洗手。
久亮也踱步过来,靠在附近的镜台边。
我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看着他,也忍不住笑了:“久亮,你这班儿上得可真够闲的啊,三天两头往我们这儿跑。”
话一出口,带着连我自己都没察觉的、熟人间的打趣,“是不是……看上我们瑞鹅了,想来搞对象?”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顺着瑞鹅的玩笑说了下去,大概是想掩饰,心里那点因为他特意送饭而泛起的细微波澜。
“霞子!别瞎说!”瑞鹅在旁边笑着嗔怪,脸却也有点红了。
久亮一下子站直了,连忙摆手,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罕见的慌乱,但语气努力维持着镇定:“没……没有!我就是……就是看你们忙,想过来看看,能帮就帮点。”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却更清晰了,“比如……提提水什么的。”
“行了行了,都别拿久亮开玩笑了。”
姑姑也笑起来,打了个圆场,眼神在我们几个年轻人之间转了转,“快吃包子吧,一会儿真凉了。”
我拿起一个温热的包子,咬了一口,面皮松软,馅料咸香。
忙碌了一上午的疲惫和饥饿,仿佛都被这简单的食物熨帖了。
店里暂时安静下来,只有我们吃包子的细微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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