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一共两天,像一场被精心拉长的节日。
我们班的八百米比赛在第二天下午,第一天便成了自在的观赛日。
初三年级的比赛是重头戏,我们散布在操场的各个角落,三三两两,像一群归巢后又四处游荡的麻雀。
阳光暖洋洋地晒着后背,空气里混合着尘土、青草和汗水的蓬勃气息。
广播里不时传来检录通知和破纪录的捷报,夹杂着《运动员进行曲》断断续续的旋律。
我们哪边有认识的人比赛,就往哪边凑,毫无立场地为所有熟人呐喊助威。
就在百米赛道的起点附近,我看见了林梅和梁燕。
她们是初三的学姐,林梅是那个代课小刘老师的妹妹,梁燕则是她形影不离的好友。
此刻,两人褪去了平时在校园里那份略显沉稳的“学姐范儿”,正做着赛前拉伸,脸上是藏不住的紧张。
林梅不停地跺着脚,梁燕则反复检查着鞋带。
我和瑞霞手牵着手,从跳远的沙坑那边溜达过来,正好瞧见她们。
“走,过去看看。”瑞霞扯了扯我。
我们凑到跟前。“林梅姐,梁燕姐!”我喊了一声。
两人抬起头,见是我们,紧绷的表情松了松,挤出一丝笑容。
“马上该你们啦?”瑞霞问。
“嗯,下一组就是。”
林梅点点头,声音有点干。
“别担心,”我看着她俩,笨拙地想找点话说,最后只挤出最朴实的一句,“发挥最好水平就行,别紧张。”
瑞霞也在一旁用力点头:“对对,跑完就好了!
我们给你们加油!”
我们的话大概没什么实际的安慰作用,但有人惦记着、过来打声气,似乎也让她们的肩膀放松了一点点。
梁燕深吸一口气,对我们笑了笑:“嗯,谢谢你们。”
发令员已经在喊下一组运动员准备了。
林梅和梁燕最后相互看了一眼,拍了拍彼此的手臂,像是传递某种无声的勇气,然后走向了起跑线。
我和瑞霞退到跑道边,混在一小群加油的人里。
枪响的那一刻,我们跳着脚,用尽全力喊出她们的名字。看着她们咬着牙,奋力摆臂、迈腿,冲向终点的身影,那一刻,学业的差距、年级的隔阂似乎都消失了。
我们只是同样在这片土地上奔跑、流汗、为了一点点胜利或突破而拼尽全力的少年。
肚子有点隐隐作痛,像有根小针在里面不轻不重地戳着。
“瑞霞,”我拉了拉她的袖子,压低声音,“你要不要去厕所?我……我有点想去。”
“走,我陪你去。”
瑞霞立刻会意,挽住我的胳膊。
运动会喧闹的声浪被我们暂时甩在身后。
一起走进操场边那个简陋的砖砌卫生间,光线瞬间暗了下来,混合着消毒水与尘土的特有气味扑面而来。
就在我蹲下的瞬间,一种完全陌生的、温热的湿漉感,伴随着视线里那抹刺眼的暗红,让我脑袋“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天……”我失声低呼,声音因为恐惧而变了调。
紧接着,不受控制的眼泪就涌了上来,我压低声音,不知所措地抽泣起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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