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点刚过。
院门外传来了说笑声。
奶奶一个激灵，连忙拍了拍衣襟迎出去。
二老舅打头，身边跟着一位衣着得体、面容和善的媒人。再后面，是两位女客。
走在前面的姑娘，让院里忙活的妈妈手里择菜的篮子都顿了一下。
她看起来大约只有二十岁左右，但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气质。
她的身高足有一米七之多，身材高挑修长，仿佛天生就是一个模特儿。
那一身肌肤更是引人注目，洁白如雪，细腻如丝，宛如羊脂白玉般温润光滑，这种白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只有那些长期生活在城市里、人才会如此娇嫩欲滴。
最打眼的是那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像一匹光滑的缎子，直直地披散到腰际。
她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连衣裙，款式简单，却衬得人越发清爽。
大眼睛，眼神明亮中带着点好奇和羞涩，五官生得十分周正。
她旁边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子，同样个子高挑，眉眼与姑娘有七八分相似，看着像姐俩！只是更成熟些，穿着也更素净。
“快进屋，快进屋！” 妈妈反应过来，连忙放下菜篮招呼。
三叔也从屋里出来了。
他今天穿上了那身笔挺的铁路制服，更显得身姿挺拔。
他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目光扫过来客，在接触到那位白衣姑娘时，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随即更明朗了些，大大方方地说：“欢迎，快请进屋里坐。”
声音比平时更温和，也更清亮。
屋里，奶奶已经麻利地倒上了红糖水，瓜子花生糖果在炕桌上摆成了小山。
寒暄坐下，话匣子打开，才知道闹了个“美丽”的误会。
那位三十多岁的女子，并非姑娘的姐姐，而是她的母亲。今年三十八岁！
姑娘名叫武小凤，十九岁，在鹿城医院后勤上班。初中毕业。母亲几年前守了寡，一个人拉扯大三个孩子——小凤是长女，下面还有两个正在读书的弟弟。
前两年，母亲为了生计和孩子们的将来，改嫁了。
小凤因为顶替了父亲的名额，在城里有了工作和单位分的一套小平房，姐弟三人住在这里。
随着这些家底一点点铺开，屋里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爷爷原本带着笑意的脸，慢慢沉了下来，拿着烟袋的手半天没动。
他听得仔细，眉头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家里没个顶梁柱的男人……还有两个半大小子要念书……这担子可不轻。”
这念头在他心里打转。
妈妈借着续水的工夫，凑到奶奶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飞快地嘀咕了一句：“妈，这……这家里没底子，拖累大啊。”
担忧明明白白写在她眼里。
这些现实的考量，像一阵冷风，吹散了最初因外貌而产生的惊喜和热度。
然而，另一边的气氛却截然不同。
三叔仿佛完全没有接收到爷爷和妈妈传递出的担忧信号。
他的注意力，几乎全被武小凤吸引了。
他认真地听她说话，回答她的问题时，眼神专注，嘴角那对酒窝时隐时现。
他主动说起铁路上的见闻，说起他看过的一些书（这在他以往的相亲中极为罕见），甚至不动声色地把那碟最大的苹果往小凤那边推了推。
他的热情，不是刻意讨好，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被点燃的明亮。
像一块沉默已久的火石，终于遇到了能迸发出火花的那道目光。
小凤起初有些羞涩，但在三叔真诚而不迫人的态度下，也渐渐放松下来，偶尔还会抿嘴一笑，露出细白的牙齿。
她的母亲，那位饱经风霜却依然利落的女人，大多数时候安静地听着，目光在三叔和女儿之间轻轻移动，神情复杂，有关切，有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缘分这东西，有时候真是没道理可讲。
它不看你家底厚薄，不算你负担轻重，就在那一抬眼、一微笑的瞬间，啪地一声，扣上了。
屋里仿佛隔开成了两个世界：一边是爷爷和妈妈基于现实计算的冷静评估，带着疑虑的沉默；另一边是三叔和小凤之间，那逐渐升温的、旁人几乎能看见的奇妙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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