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策的过程比预想的更为艰难。并非源于恐惧,而是源于责任。墨菲斯面前摆着的,不是简单的利弊权衡,而是将整个幸存者队伍的未来,押注在一条布满荆棘且已知有猛兽潜伏的路径上。
“我依然坚持认为,我们应该寻找更安全的节点。”维克多指挥官在第二次扩大会议上直言不讳,他调出一份能量消耗预测图,“根据塞拉女士的描述,那个‘法则回响之庭’的环境极端恶劣,我们的舰船护盾和结构完整性,在那种级别的规则混乱中,能支撑多久?十分钟?二十分钟?这还没算上可能遭遇的、来自那个‘倾听者’的直接攻击。一旦受困,我们连撤退的机会都微乎其微。”
他的担忧是务实且沉重的。资源有限,每一次冒险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安全?”凯德的全息投影摇了摇头,他面前浮现的是资源库存清单,“我们的能源储备,在维持现有航速和基础生命支持的前提下,按照最乐观估计,也只能再支撑标准时间三个月。食物合成模块的损耗率超出预期,关键备件库存在红色警戒线以下。维克多,安全的道路或许存在,但那条路上,可能什么都没有。我们会在耗尽最后一滴能量后,变成这冰冷管道里两具巨大的、缓慢漂流的棺材。”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商人特有的冷静与残酷:“‘法则回响之庭’里有关于能量和空间的知识。这可能意味着更高效的能源利用方式,甚至是短途空间跳跃技术。这是能救命的知识,值得冒风险。”
卢坎站在战术星图前,目光锁定在那个被标记为高风险的节点上。“风险可控性是最关键的问题。塞拉,你能否大致判断出,那个节点内,相对稳定的‘安全区’或者‘路径’?我们不需要征服整个节点,只需要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切入,获取最关键的目标,然后撤离。”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塞拉。她感到肩上的压力又重了几分。她回忆着感知中的细节,那些狂暴法则洪流中,似乎确实存在一些……相对平缓的“涡流”区域,以及连接不同“知识光点”的、若隐若现的能量路径。但这些路径并非固定不变,而是在随着法则的演变而不断偏移、重组。
“存在可能的路径,但极不稳定,需要实时导航。”塞拉谨慎地选择着词汇,“而且,我无法保证这些路径能避开所有的规则陷阱,更无法预知那个‘倾听者’会埋伏在何处。进入那里,就像……就像在雪崩的边缘行走,还需要提防隐藏在雪里的猎人。”
老锤难得地参与了战术讨论,他指着星图上节点外围的结构示意图:“再精密的机器,也有其结构和弱点。这个‘回响之庭’看起来混乱,但既然是由法则晶格构成,就必然有其支撑框架和能量节点。如果我们能找到它的‘承重墙’或者‘能源中枢’,或许不能控制它,但至少能理解它的运行模式,找到一些规律,甚至……在关键时刻,制造一个短暂的‘规则真空’来脱身。”
他的思路提供了一种新的可能性——不是蛮力对抗,也不是完全被动适应,而是利用对结构本身的认知来创造机会。
墨菲斯沉默地听着每一方的意见,他的手指在命令台上无意识地划动着。作为最高指挥官,他必须综合所有因素,做出那个无人能替代的决定。他看向塞拉:“如果给你最好的支持,包括Echo-7的全力辅助,以及卢坎小队最专业的护卫,你有多大把握,能带领一支精干的小队,在节点内部生存足够长的时间,并成功获取至少一项我们急需的关键知识?”
塞拉迎着他的目光,没有立刻回答。她闭上眼睛,再次在脑海中模拟进入那个法则风暴中心的情景。Echo-7的共鸣,卢坎小队的掩护,自己对法则路径的感知……风险依然巨大,但并非毫无希望。
“五成。”她最终开口,给出了一个残酷但真实的数字,“只有五成把握能安全返回。至于能否获取知识……取决于我们选择的目标,以及在那里的运气。”
五成。生与死的天平几乎持平。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良久,墨菲斯缓缓站起身,他的身影在会议室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沉重。
“我们投票。”他出乎意料地说道。在以往,他通常会独断专行。但这一次,决定关乎所有人的存亡,他需要凝聚共识。
投票结果是微弱多数支持冒险。
维克多脸色铁青,但没有再反对,只是沉声道:“我会让‘夜鸦’和‘尘影’处于最高战备状态,在节点外提供一切可能的火力支援和接应。但你们要记住,如果情况失控到一定程度……我会执行‘断刃’协议。”他所谓的“断刃”协议,是指在无法救援时,为了保全主力舰船而放弃深入险境的小队。这是最冷酷,也是最理智的预案。
没有人反驳。每个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准备时间,十二标准小时。”墨菲斯下达了最终指令,“卢坎,挑选你的队员,装备最好的防护和侦察设备。塞拉,你和老锤一起,与工程部合作,优化Echo-7的共鸣基座,确保连接稳定。凯德,统筹所有可用资源,优先满足探索小队的需求。我们十二小时后,接触‘法则回响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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