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德兑现承诺的速度和方式,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次日黎明,当锈铁镇还笼罩在燃素废气与晨雾交织的薄纱中时,三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重型蒸汽机车便如同沉默的巨兽,停泊在“回响”工坊那不起眼的门外。
没有喧哗,没有询问。一群穿着统一灰色工装、动作如同精密机械般协调的人员,开始将塞拉清单上的物资无声而高效地搬运进来。成箱的高纯度燃素结晶,其稳定的橙色光芒甚至穿透了木箱的缝隙,驱散了工作室角落的昏暗;密封在惰性气体环境中的稀有金属与元素材料;一套几乎是最新型号的、带有多轴联动功能的微型符文雕刻机;以及整整一箱用防腐防潮材料妥善包裹的古老文献,其羊皮纸的边缘卷曲,散发着知识与时间混合的气息。
这些资源的价值,远超塞拉最初的想象。它们不仅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更打开了一扇通往更深层次研究的大门。她压下心中的震撼,仔细检查了每一件物品,确认没有发现明显的追踪法阵或窃听装置后,才允许自己感受到一丝兴奋。
她没有丝毫耽搁,立刻投入到对新工具和资源的运用中。高精度的测量仪器让她首次得以绘制出“音乐盒”表面纹路的微观结构图,发现其精度达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纳米级别,绝非当代技术所能企及。而对那块深灰色金属板的成分分析也陷入了困境,现有的元素图谱无法完全匹配其合金构成,它仿佛来自星海之外。
但最重要的突破,依然来自于她自身与“音乐盒”的共鸣。有了充足的能源和更安静、更安全的环境,她可以更频繁、更深入地与那远古造物进行“对话”。她不再满足于仅仅是维持连接,而是开始尝试进行更复杂的互动。
她像一位耐心的语言学家,尝试用不同的“语调”(精神印记的强度与频率)和“词汇”(简单的意念,如“识别”、“状态”、“报告”)去触碰那个接口。起初回应依旧简单,但随着次数增加,她能感知到的信息流逐渐变得丰富起来。
在一次持续了将近一小时的深度冥想般的连接中,她将自己的意识高度集中,传递出一个明确的请求:“系统状态概要。”
刹那间,一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清晰、更结构化的数据流,如同展开的卷轴,呈现在她的意识中:
> 单元标识:Echo-7 (临时用户指定)
> 类型:移动式信标/区域记录核心
> 能源等级:7.31% (深度休眠维持)
> 核心功能模块:静默 (能量不足)
> 主动力系统:离线
> 次级能量吸收矩阵:严重损坏 (可被动接收特定频谱能量)
> 协议状态:方舟协议 - 休眠
> 最后日志更新:[纪元代码无法转换]
> 警告:主网络连接丢失。坐标同步失效。检测到未授权访问记录 [历史]。
“Echo-7……”塞拉在心中默念这个由她意念偶然触发的标识,感觉与这冰冷造物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一丝。7.31%的能量,损坏的能量吸收矩阵,休眠的协议……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沉寂了无比漫长岁月的造物,在绝望中保存着最后的火种。而那个“未授权访问记录”,则让她心中一紧,是过去的自己尝试突破时留下的?还是……另有其人?
她也更清晰地感知到“音乐盒”对能量的“渴求”与“挑剔”。它像一个极度挑食的婴孩,拒绝直接“喂食”粗糙的燃素或活跃的地脉能量,那只会引发其防御系统的排斥。它需要的,是经过高度“纯化”和“调和”的、更接近宇宙本源的能量。这让她越发确信,自己的“灰色火花”正是扮演了这个“调和者”与“翻译官”的角色。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凯德如期而至。他扫视了一眼堆满珍贵物资、仿佛焕然一新的工坊,目光在塞拉脸上停留片刻,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中那抹因精神高度集中和有所发现而产生的光芒。
“看来我送来的东西,还算合用?”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它们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塞拉没有透露具体进展,转而问道,“罗顿税务官那边,似乎安静了不少?”
凯德微微一笑,那笑容云淡风轻,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漠:“罗顿先生因为个人健康原因,以及一些……历史账务问题,已经主动申请调往帝国最西边的‘风蚀堡’税务所了。那里气候干燥,风沙很大,非常适合……静养。我想,他应该不会再有机会回到锈铁镇了。”
塞拉心中凛然。风蚀堡,那是帝国流放失势官员的苦寒之地。凯德背后的力量,不仅能调动资源,还能如此轻易地决定一个帝国官吏的命运,其手段和影响力令人心惊。这既是兑现了承诺,也是一个无声的示威。
“那么,关于我与你的委托人会面之事?”塞拉将话题引向核心。
“这正是我今日前来的主要目的。”凯德神色一正,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封。信封是某种罕见的深蓝色纸张,触手细腻冰凉,封口处压印着一个抽象的、由星辰与齿轮构成的徽记,火漆是暗银色的。“委托人先生对您近期的研究成果非常赞赏,正式邀请您于三日后,在‘沉星庄园’共进晚餐,届时将与您深入探讨彼此共同的兴趣与未来的合作路径。届时,我会亲自前来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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