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书房的密道,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蜿蜒在京城的地下,其出口指向何方,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骆养性一面命人小心探查密道,一面加派人手,将崔府围得水泄不通,同时撒出大量探子,监控所有可能与崔呈秀有牵连的府邸、会馆、寺庙,尤其是通往城外和……某些特殊方向的路径。
搜查书房的锦衣卫效率极高,很快,一箱箱的文书、账册、信函被抬了出来,在院中堆积如山。李若琏亲自带人初步翻阅,越是翻看,脸色越是凝重。这里面不仅有与晋商往来分赃的明细,虚报军饷、倒卖军械的罪证,更有大量与其他朝臣、边镇将领,乃至宫中太监秘密联络的书信!许多信件虽用语隐晦,但指向明确,牵扯之广,令人心惊肉跳。
“快!将这些,尤其是涉及边镇和宫闱的,立刻密封,送入宫中!”李若琏不敢怠慢,挑选出最要紧的一部分,命心腹缇骑火速送往皇城。
……
乾清宫偏殿,烛火再次燃至深夜。
崇祯一份份翻阅着从崔府搜出的密信和账册,脸色如同殿外深沉的夜色。上面的内容,印证并大大超出了李若琏之前的调查。崔呈秀不仅是魏忠贤在朝堂上的爪牙,更是一个巨大的利益网络的核心节点之一。通过他,晋商的贿赂流向各方,边镇的虚报得以批准,甚至……一些关于皇帝言行、朝议动向的宫闱秘闻,也经由他的手,传递出去。
“好一个兵部尚书!好一个‘崔阁老’!”崇祯将一封崔呈秀写给宣大总督的密信摔在御案上,信中暗示可以帮忙压下某次军械质量问题的弹劾,但需要对方在未来的“生意”中给予更多“方便”。
他闭上眼睛,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这些证据,足以将崔呈秀抄家灭族十次!但也像一把双刃剑,牵扯太广,若处理不当,极易引起整个官僚体系和边镇军头的集体恐慌与反弹。
“皇爷,骆指挥使急报!”王承恩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崔府密道的出口找到了!”
崇祯猛地睁开眼:“在何处?”
“在城西的一处废弃的砖瓦窑!出口极其隐蔽,但我们的人赶到时,发现那里有激烈打斗的痕迹,地上有血迹,还找到了这个!”王承恩呈上一块被血染污的、质地上乘的玉佩,上面隐约可见一个“崔”字。
“崔呈秀呢?”
“现场没有发现崔呈秀的尸首,但根据血迹判断,他很可能受了重伤。我们的人正在沿血迹和马蹄印追踪,目前方向……是往西山里去了!”
西山?崇祯眉头微蹙。西山范围广阔,藏匿个把人容易,但崔呈秀身受重伤,能逃多远?他是想躲入深山老林,还是……另有接应?
“加派得力人手,封锁西山各处出口要道,给朕一寸一寸地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崇祯顿了顿,补充道,“告诉骆养性,重点关注西山那些寺观、别业,尤其是……与某些勋贵、或者与宫里有关联的!”
“奴婢遵旨!”
王承恩领命而去。崇祯知道,崔呈秀逃亡西山,事情反而变得更加复杂。那里地形复杂,权贵的别业众多,甚至可能有一些见不得光的势力盘踞。若不能尽快将其擒获或灭口,后患无穷。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些从崔府搜出的、涉及宫闱的信件上。其中几封,虽然没有署名,但那语气、那对宫内事务的熟悉程度,指向性已经非常明确。
是时候,给这场风暴,再添一把火了。
……
次日清晨,一夜未眠的崇祯,依旧准时出现在皇极殿上。
与往日不同,今天的皇帝,脸上没有任何疲惫,只有一种风暴过后的冰冷与肃杀。他的目光扫过丹陛之下,明显感觉到气氛的异常。许多官员低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空气中弥漫着恐惧与不安。显然,昨夜崔府的腥风血雨,以及崔呈秀畏罪潜逃的消息,已经如同瘟疫般传遍了整个朝堂。
魏忠贤站在勋贵班列之前,脸色似乎比平日更加苍白了一些,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但崇祯能感觉到,那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何等的惊涛骇浪。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司礼监太监的声音,似乎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短暂的死寂之后,新任左都御史成基命,手持玉笏,毅然出班。他没有看魏忠贤,而是直接面向御座,声音洪亮而沉痛:
“臣成基命,启奏陛下!臣奉旨核查科道风闻奏事及吏治诸弊,连日来,据锦衣卫协查所获之铁证,查明原任兵部尚书崔呈秀,结党营私,贪赃枉法,罪恶滔天!”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一条条列数崔呈秀的罪状:勾结晋商,虚报冒领边镇军饷;倒卖军械,以次充好;卖官鬻爵,引用私人;交通内外,窥探禁中;更有甚者,私蓄甲兵,抗旨拒捕,杀伤官军,罪同谋逆!
每一条罪状,成基命都列出了大致的时间、地点、涉及人员及部分关键证据。虽然没有直接点出魏忠贤的名字,但那些“交通内外”、“窥探禁中”的指控,如同冰冷的针,一下下刺向站在前方的那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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